水放下勺子,勺柄撞上碗沿,发出一声轻响。
盛安洄这才意识到自己一时嘴快说了什么,见盛锦水面无表情,硬着头皮继续道:“我就是瞧着阿姐辛苦,想替你分忧。”
这一年以来,家中突逢巨变,盛锦水尚且自顾不暇,更别说年幼的盛安洄了。
她也不恼,只点了下弟弟的额头,“你以为读书就能像金榆一般,家中万事不管,两手一摊当个大爷?”
这话说得糙,盛安洄摸了摸额头,一脸的傻气。
“放心吧,今后有你替我分忧的时候。”
不知为何,听她这么说之后,盛安洄反倒安心下来。
姐弟俩用完早饭,盛锦水便领着盛安洄到了书房。
昨日只来得及扫尘,今日盛锦水便想将家中书册拿出来翻晒。
家中藏书都是阿爹留下的,上面还有他的批注,盛安洄也很是珍惜,两人一个搬书一个晒书倒也配合默契。
手上忙碌不停,盛锦水见四下无人,便与他说起了家事。
她并没有因为盛安洄年幼而打着为你好的旗号有所隐瞒,而是开诚布公地说了今后的打算。
听阿姐说要收回铺子做生意,盛安洄也只是挠了挠头,回道:“我什么也不懂,阿姐想做便去做,有要我去做的吩咐一声便成。”
盛锦水手上动作一顿,“什么都听我的,那你岂不是真成了五谷不分,万事不知的书呆子了。”
“安洄,你不要觉得我让你读书,你便觉得自己只用读书就好,那都是给旁人的说辞,我让你去读书只不过是想让你多一样选择罢了。”盛锦水边说边继续翻开书册,看着纸上工整的字句继续道,“就像舅舅送你去医馆当学徒,若不论那些小心思,在谁看来这都是件颇有前途的差事,往后出了师你便是大夫,既能治病救人受人敬仰,又不愁吃穿衣食无忧,怎么都是好的。
可这以后,你就只能是大夫了,即便你没有治病救人的才能,即便你害怕面对生老病死,你也只能当个大夫,因为你没有退路,可读了书就不一样了,你能走的路立刻就多了起来。你若想为官造福一方,那便去科举,若是想教化育人,那便去著书立传,若只想当个游山玩水的旅人,也要读书识字才能写下游记。退一步说,你就算只想当个船夫、木匠,也只有读书之后才知道怎么撑船更省力,哪里能寻到更珍贵的木料。
读书,就是让你可以选择当大夫、夫子、旅人还是船夫木匠。”
盛安洄似懂非懂,只能抱着书册保证道:“阿姐,不管我今后做什么,都会好好读书的。”
“阿姐只是希望你多学多看,往后若是我不在了,你也能独当一面。”想起前世,盛锦水不觉多说了些。
盛安洄只当她说的“不在”是出嫁之后的事,郑重地点了点头。
“与终日在地里刨食却无法温饱的佃户,街边无家可归的乞丐相比,我们已经十分幸运了。”盛锦水也不知自己为何突然与弟弟说起这些,大概是因为前世的自己无路可走吧,好在现在一切都过去了。
温软的女声随风飘过了院墙,立在枣树下的萧南山垂眸,没想到自己一时兴起竟听到这样一番话。
陪他罚站的张大夫瞥了一眼,意有所指道:“路边野草尚知向阳而生,被精心照料的娇花却只会作死。”
张大夫嘴毒,萧南山知道他说的是自己,闻言只是背手站着,不发一言。
盛锦水和盛安洄晒了一日的书,直到天色渐暗才响起敲门声。
“是大伯来了,”盛安洄开了门,朝盛锦水道,“还有堂姐。”
这几日来来回回的,盛大伯脸上已见疲态,但精神头却足,牵着牛车停下,对盛安洄道:“先把车上东西搬下来。”
盛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