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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到床上的了。

赤坂冶紧盯着太宰治, 下意识放轻呼吸——说实话,他们两人睡眠质量都不算好。此前他不太习惯身边有人,睡眠很轻, 是后半年、定下了那莫名的契约关系后才因为频次增加而逐渐习惯太宰治的存在, 才睡眠质量开始有所回升。而太宰治跟他几乎是反着来的, 或者说, 在他视角里是反着来的:如果晚上没有体力消耗的话, 那太宰治睡眠真是又轻又浅。以前因为频次问题,赤坂冶没能发现这个情况, 反倒是这几个月,赤坂冶时常半夜醒来时, 会发现太宰治其实醒着。

此刻一睁眼,就能看到那位年轻干部恬静的睡颜, 赤坂冶难免思维一滞。这称得上温馨的画面和梦境反差太大, 叫他一瞬间有种不真切感,将他迅速拉回现实。

……是梦啊。

赤坂冶睁着眼睛看了他片刻,才小心翼翼起身。他轻手轻脚地抽出手臂、将太宰治放平到床铺上,而后翻身下床进入浴室, 关紧门、开了灯,直接拧开最冷的水,在秋夜里将冷水往头上浇。

流动着的水像是能将他脑子里的堵塞物一并冲走。他到现在还感觉有些手脚发软、身体比往常要沉重,头脑也昏沉到有些头重脚轻。他猜想这其中有部分是他状态不好,有部分则是酒精影响。他记得上次他宿醉醒来也是类似的感觉——而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水哗啦啦地从龙头往外流淌,冲到他头顶、而后被阻挡散开,顺着发丝的引导往四面八方滚落。他看到视野里的棕发迅速被冲湿、拧成一缕缕的,半透明的流水就缠着它们往下淌。凉意从头顶、后脑往颈后跟全身蔓去。

赤坂冶只持续了几十秒,就停止这种举动,转而伸手去将水池出水口堵住。

洗脸台的蓄水池很快被放了满满一池子水,而赤坂冶直接将头埋进去,在有些刺激皮肤的冰凉温度、氧气逐渐耗尽的紧张感、和迅速压迫神经的窒息感中清空思绪,好一会才猛地抬头离开水面。他长吸一口气,手肘撑在洗手台边,垂着头,有意识地放缓呼吸,任由那种窒息感被延长、从胸口扩散,直到彻底冷静下来,才慢吞吞起身,偏头看了一眼。

浴室门边,太宰治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微微歪头看着他。

他神情漠然、皮肤苍白,过于宽松的睡衣显得衣摆底下空荡荡的。这深更半夜,乍一眼看去,毫无生气的样子跟鬼没什么区别。

不过赤坂冶已经习惯了。

太宰治站在门边,像是被浴室灯光刺得有些睁不开眼。他眯着眼睛,好一会儿才适应光亮,看赤坂冶弓腰撑在水池边。他头发湿漉漉的,碎发凌乱地黏在额头皮肤上,侧面这角度看去显得下颚如刀削一般。被水打湿的睫毛下,那双眼睛用阴沉沉的目光注视着他。

他眼下这姿态有些狼狈,有些像是被泼了水、被水打湿的困兽。水珠顺着他下颚、顺着后颈处黏着的发梢往下滚,在他肩背肌肤上留下道道水痕。

只看他这副姿态、看他一动不动冷冷盯着他,太宰治就知道他又犯毛病了、正神经紧张地跟自己争夺控制权呢。这个人如果不能全权支配自己、就是会紧张到这个程度。

他酒劲儿还没过吗?这都几点了,代谢的应该差不多了吧?

太宰治不想睁眼,他怕自己多在这站一会儿就彻底醒神了。他只懒懒打了个哈切,而后命令道:“过来。”

赤坂冶定定地看了他半晌,低头又用冷水泼了一次脸,才关掉水龙头,打开水池堵头。他从旁边架子抽出条毛巾,低头罩在头上、胡乱擦了擦头发,而后才丢开毛巾、向太宰治走去。

太宰治就站在那等他,眼睛要闭不闭。等到灯光被个身影遮住、大片阴影洒在他身上,他就知道赤坂冶收拾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