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以后这个就是你的QQ号了。”

昵称是南南,头像是一只海豚。

陈津南点点头,将这串位数字认认真真地抄了下来,怕自己忘记,又把密码写在纸条背面。

网吧里,形形色色的人对着不同的屏幕画面,或专注或沉迷,只有陈津南在放空。他捏着那张纸条,失落地想,为什么不早一点呢?不知道隋陆有没有QQ号。

2001年月日,全国普通高校录取结束。

陈津南要跟着母亲搬家了,搬到北京去。他报志愿时也填的是北京的大学,考得不错,已经被顺利录取了。

北京离长湾不算远,开车半天即可抵达,但离他原本想象中的南方很远。

他们赶在清晨出发,路上车还不多。陈津南坐在红色桑塔纳后座,后备箱里装着他和母亲全部的行李。

车子行驶在主干道上,依次路过油田厂区、铁道局、长湾大酒店……

长湾这座小城,不过就是由这些组成的。

朱建觉和孟勤坐在前面,聊着日后在北京的新生活。朱建觉原本就在北京生活,因工作调动来到长湾,生病住院认识了孟勤,两人一见如故,于今年五月底登记结婚。

车里有些闷,陈津南摇下车窗,将随身听里的英语听力磁带换成音乐专辑,然后戴上耳机。

车子沿主干道继续往前开,和2路公交车的路线重合,驶过鼓楼大街南口,下一站是发电厂。

小时候,陈津南每次路过这里,都要惊叹于烟囱好大,后来才知道那是发电厂的冷却塔,不是什么烟囱。

而如今,原本冷却塔的位置空空如也,明明什么都没有,又好像立着一座巨大的坟墓。

陈津南愣愣地看着窗外,像是被风吹迷了眼,睫毛颤抖,眼眶湿润,却掉不出泪。

世界迈着张扬的大步,轰隆向前,总有一些旧东西会被取代,一些人将要离散。人们会用盛大的庆典迎接千禧年,也会在未来抛弃它,任由它成为一枚干枯陈旧的果核。

时间在大维度上奔腾不息,也在小视窗里温柔流淌,在这种缓慢温吞的攻势下,昔日的乐园终究要面临失陷,一同捏着票根的人,也在长大后望不到尽头的人生地图上,走散了。

从此地图广阔,地标难寻,陈津南再也不能只活在相对坐标系里。

和随身听相连的耳机里,王菲在唱:

等不到天亮,

美梦就醒来,

我们都自由自在。

如梦似幻的千禧年代??

2

陈津南学着自己长大的过程像极了灾后重建。

大学开学前,他在北京的新家度过了一个月的暑假。

朱建觉和亡妻有一个女儿,叫朱语童,比陈津南大四岁,在香港念大学。她明年毕业,正忙着实习,暑假也抽不出时间回来。

陈津南看过她的照片,也在朱建觉和她通话时,同她简单打过招呼。第一印象很好,朱语童热情开朗,她说自己一直想有个弟弟,让陈津南可以随便玩她的电脑,还笑嘻嘻地恭喜她爸终于找到幸福了。

朱语童的房间就在陈津南隔壁,蓝色的电脑桌、流氓兔的桌面壁纸、桌面上的游戏图标,这一切对陈津南来说都很新奇。

他终于学会了拨号上网,登录QQ,点开江祁亮着的头像,给他发了一个“你好”的表情。

江祁大概在玩游戏,没有回复。

刚接触互联网,陈津南不知道该玩些什么,摸索着进入好友搜索栏,抱着一丝期望,输入“隋陆”两个字。

真的有这样的昵称,还不止一个。

虽然生日和所在地没有一个能对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