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第一笼包子出锅时,门响了。
门开后,季海林只身一人站在房前。
“怎么只有你一个?小段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家里蒸了一锅肉包子就等着他呢。”没看见段岁聿的人,谷爱英立马疑惑起来,朝自己儿子看去。
“小段他突然说有事,要晚一会再过来,让咱们自己先吃不用等他。”季海林老老实实转述昔日学生的话。
季海林在农村生活多年早就保持了早睡早起的习惯,可是在回城的第一晚却难得睡迟了。
不是说他脱离了在农村暗无天日,每日战战兢兢的生活,一朝挣脱后有多放松。
相反他整晚都在做梦,梦里不仅有晦暗的天,还有五光十色的虹,讲台上的侃侃而谈,牛棚里潮湿的稻草,光怪陆离,让人浑身沉重,挣不开逃不掉,又忽而身体一轻,突破云层飞向苍穹。
在他醒来的那一刻,梦里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只有身上被汗湿的背心和熹微的晨光,似乎在暗示着,他终于能告别过去,迎来崭新的一天了。
不过起床后没见到小段,只给他留了张纸条:老师,我要去学校外面办点事,不知何时归来,您先回去吃早饭吧,不用等我。
“他一大早去干啥事儿了?吃过晚饭没?”谷爱英继续发问,本来还想让小段吃刚出锅的肉包子呢,说着看了眼馋包子的傻儿子,颇为埋怨道,“他有事你怎么不和他一起去,你们两个一起办好了再回来吃饭不行吗?”
如果季海林是个已婚中年男的话,那么他有可能察觉到他老娘现在是如何看待他的学生的。
那就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
可以他虽然中年,但未婚。
于是只能眼神懵懂地愣了愣,“这……我起得晚了些……”
陆水芙在一旁看热闹看得起劲。
她奶奶好像从儿子回来后性格就有些变了,具体哪儿变了她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是有那种从前七上八下定不下来的心脏突然就定下来了的感觉,心定了,人就稳了,也没有从前偶尔会冒出的忧郁了。
也知道和儿子拌嘴了。
不过热闹瞧到这儿就够了。
“建树,建业,糖糖快来吃包子了。”陆水芙招呼完弟妹,又转身朝俩老小孩喊,“干爹,奶奶快趁热吃包子,凉了就不好吃了……”
“小陆,你先给小段留几个热包子,别都吃完了。”谷爱英连忙喊道。
“您就放心吃吧。”陆水芙给家人们盛稀饭,“我早就给段老师留好了。”
“干爹,奶奶快吃啊,肉包子也太,太香了!好好粗!”陆建树抓了个包子大口吃,包子里蒸腾的热气差点把嘴皮子烫到,说话都不利索了。
季海林拿着暌违已久的肉包子,小心翼翼又珍惜地先闻了闻,才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斯——哈——
好粗!好粗!肉包子好好粗!
一家几口人刚热火朝天地吃到一半,出门办事的段岁聿回来了。
“抱歉,我来晚了。”
“小段,快来,还以为你赶不上早饭了呢,赶紧趁热来吃。”谷爱英第一个发现段岁聿,于是积极地起身要拉着人来饭桌。
“咦?”谷爱英看见了他手上的网兜,“这是啥?”
“这是我给干爹和孩子们带的一些水果,昨天来得匆忙没来得及买。”所以今天补上了,段岁聿在心里默默想着。
姑父说过不仅要对对象好,还要对她家里人好。
段岁聿时刻忍耐着想交工资给陆水芙的心情,于是另外一种心情大胜,给对象买买买,给对象家里人买买买。
而且昨天老师回城,作为学生和晚辈他本就应该带礼物来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