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一辈的观念与年轻人相差甚大, 甭管陈则多有底气,巨额的负债成了江秀芬心口的一块大石,一柄高悬于头顶且随时会掉落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接下来的好些天, 江秀芬天天两眼一睁就是堵心, 一头银丝更白了, 本就矮小的个儿缩得和巷口的石墩一般大小, 成日畏惧拘束,想到这笔钱就唉声叹气,止不住地担忧。
再这么闹心下去,江秀芬非把自己作弄死不可,保不准哪天抑郁成疾, 两腿一伸就折过去了。
二爷出面为其做思想工作, 杞人忧天要不得,原本挺好的一件事, 江秀芬钻牛角尖无异于添乱,这哪行。
“婶子,账不能你那样算,阿则是冲着挣大钱去的,有了店, 他就是老板了, 开店哪能不投本钱, 那可不是欠账, 等后面挣了,很快就能还上的。人往高处走, 阿则也是为了将来,年轻人就得拼一拼,以后诗琪读书上学要花很多钱的, 他现在不多搞些,到时怎么办,上大学吃喝住宿行,基本生活开销都废得很,婶子你啊,想开些,舒心点,哪有你认为的那么严重。”
江秀芬想不开,什么远见,什么老板不老板的,不好使。
在她的认知里,陈则一直就是开店的老板,干维修和接手五金店大差不差,都一样。
陈则有本事,能耐,是相当厉害的大学生,这种人物,放在她那个年代,可都是当官做领导的好苗子,前途无量。
她之所以带着江诗琪过来认亲,冲的就是这层身份,天底下没有比名牌大学生更能顶天立地的了。
而陈则这些年也不负所望,撑起了一家子的生活,他们的日子不说大富大贵,但也十分顺遂舒心,陈则一个月仅是生活开支足足拿两千块出来呢——好多老头老太七老八十了还得为子孙后代擦屁股收拾烂摊子,可陈则读大三就能撑起一片天了,何玉英继续活下去,江诗琪可以读书,她能有药吃,一家子安安稳稳的,都是陈则的功劳。
江秀芬不懂狗屁的拼搏一把,她安于现状,认定当下已是极好的了,陈则欠债接店等同于豪赌,命比纸薄心比天高,不务正业。
没料到老太婆对自个儿评价如此高,陈则挺乐,收下那六千多,从借记卡里匀三千多出来,凑整放存折里买定期,一如既往不动存折里的钱。
江诗琪有样学样,放学到家,火速把她的猫头存钱罐砸了,大力支持自家哥的所有决策。
小姑娘放出豪言壮语:“哥你大胆干,不要虚,赔了我跟你一起打工还钱,大不了我不读了,也出去上班,我会陪着你的!”
不读书,她想得倒美。
陈则揉她脑袋,轻拍:“写你的作业去,课文背完没有,好好上你的学,少管我的事,轮不到你操心。”
江诗琪大言不惭:“哥,等我毕业了,我养你,我也要当老板,挣大钱,让你和阿婆过上好日子。”
“你先考上本科再说。”
“啊,啥是本科?”
“是你先读完小学,初中努力些,别掉链子,考得上一中的高中部就算祖坟冒青烟了。”
听出陈则在损自己,江诗琪气鼓鼓:“看不起人,我长大了一定出息,二爷算了的,我命顺,以后是个大人物,很有本事的。”
老头儿算命能管球用,净瞎忽悠,他连自身都算不明白,成天算别人,闲的。
上街买两袋芝麻糖,江秀芬爱吃这玩意儿,陈则丢给江诗琪,暗暗使眼色,江诗琪心领神会,立马转交到江秀芬手上,当面出卖陈则:“阿婆,哥专门买给你的,跑了好远的路,到水街买的你最喜欢的那家,你消消火,不要同他生气了,原谅他嘛。”
……她的确是个人物,真会传话,睁眼讲瞎话的功夫一流,巷口小卖部随意拿的两包糖,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