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小痣。戚美人那时思女成疾,公主回宫后才渐渐好了些。”贺之章每个字都说的尤为艰难:“过了几年,戚氏的政敌向陛下告密……说公主是抱错了。陛下秘密找来当年的嬷嬷们逐一问询……公主腰间,的确多出一枚胎记。陛下他……最终将那受赏的渔民暗中处死了。”
卫怜睁大了眼,脑中像是有根弦被人狠狠扯动,想要说什么,可嘴唇黏在了牙上。她想起来约莫四五岁时,的确曾被领去大宁宫,嬷嬷们说要为公主裁量新衣,她也咯咯笑着由宫人更衣。
“若……若你所言是真,”卫怜面色惨白:“父皇怎可能还留我在宫中?”
语罢,她眼瞧贺之章目光变得悲悯:“陛下,本想以养病之名送公主去道观,是戚美人拼命阻拦……”
卫怜好似被抽干了力气,只得用手掌死死扶住桌角:“所以……母妃病成那样,还非要为我求一桩亲事……”
贺之章轻轻点头。
她心中既惊愕又迷茫,无措地说:“怎么会这样?那我母妃……母妃明明知道……我不是亲生……”
卫怜忽地顿住,想到自己对卫琢说的那番话——有血缘如何,没有血缘又如何?母妃明知她是错的,却仍不顾一切为她筹谋,想的还是护她周全。
她眼泪不停地落,胸中却如同燃着篝火似的温暖,并不只是悲伤迷茫,心口反而被塞的满满当当。
贺之章取出帕子递过来,卫怜接过,而后被他轻拍了拍手背。
许是耽搁太久了,外间宫人轻声提醒时辰已不早。卫怜抹掉眼泪站起身,心中千言万语,最终只一句:“去了莱州,你要保重。”
“公主也是。”贺之章眸光灼灼,忽然压低嗓音:“千万当心……你皇兄。莫要惹恼了他。”
卫怜起初以为他在暗指什么,却分明在他眼底看到了恨意。她想着卫琢被打红的脸,眼睫颤了颤:“我不怕他。”
她想送贺之章出去,又被他叫住,指了指她的发:“珠钗快掉了。”
卫怜胡乱摸去,反将发簪碰得更斜,贺之章只得抬手,轻轻为她正了正。
这情景有些许眼熟,只是那时她被吓得大哭。
临别之际,贺之章低下眼看她,俊美的眉目再无半分轻佻,而是轻声说了句:“从前对不住公主。”
“你早道过歉了。”卫怜想起的是初遇。
他并未再说什么,甚至还朝她笑了一下,才转身随宫人离开。
背脊笔挺如松如竹,在冬日的庭院中,未曾有半丝折腰。
——
卫怜快步跑回寝殿,翻出那枚长命锁。短短半年,锁身上似乎又多了两块暗渍。
她没有再哭,只是低头,默默盯着那锁。过了许久,目光才茫然移向墙壁一角——
墙上挂着卫琢让人添的画。
除去芝草云气图,还有两张狸狸的画像,其中一副,更是以绢纱所绘。
她望着画,又发起呆来。
而一墙之隔的另一间暖阁内,卫琢正半跪在地,眼睛紧贴着墙上那个被画所巧妙遮掩的圆孔。
窗边点着烛火,他身后的影子映在地上,拉成瘦瘦长长的一条,随着火苗张牙舞爪地扭动。
透过朦胧的绢纱画,看见卫怜确实不再掉眼泪,他才面无表情地站起身。
方才隔壁对话的声音并不大,他屏息凝神,也只捕捉到只言片语,却已足够拼凑出贺之章对卫怜说了什么。
她的身世,他早已查得水落石出。然而妹妹心中深深依恋着戚美人与卫瑛,即便知道真相,也不过是在旧伤之上增添新痛。
他可以将自身血肉淋漓地剖给她看,却打算永久守住妹妹身上最大的秘密。
贺之章……他本该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