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每个人的膝下都有一个圆圆的厚布垫子。
没垫子哪成?
要是没垫子,就这样干巴巴在硬地上跪一天,可能还未等老太太的鹤驾走远,唐若的大伯唐胜余和她老爸唐开余就已追随而去了。
这时,又一个吊唁的亲戚走了过来,大放悲声:“我的姐姐啊……”
不是外人,正是奶奶的亲弟弟,唐若老爸的亲娘舅,她的亲舅公公伍佑礼。
弟弟哭姐姐,必然是情真意挚发自内心的。
手足情深,见舅如见娘的唐家四兄妹见了亲舅,一齐放声大哭!
唐若的泪水“涮”的一下子,就顺着面颊流了下来。
身临其境的感染力,让跟随伍佑礼而来的,其他伍家的那些隔辈的亲戚们,也一个个低下了头,有两个小伙子,还偷偷地转过身去,抺着眼泪儿。
执事的五舅公公黑着脸喊道:“家属谢礼……”
待这拨人走后,哭得泪眼朦胧一塌糊涂的唐若,一下子跪到了奶奶的棺木前:“奶奶……”
唐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熟知人情,洞察世故的黑脸五舅姥爷待唐若哭过一阵后,掺起了唐若:“好了,好了若若,起来吧!”
久哭伤身。
他老人家执事了一辈子了,什么世面没见过,有些家属,由于太过伤悲,哭着哭着,直接跟着走了的,都有呵!
五舅姥爷给唐若安排了一个活,他给了唐若一只清水碗:“若若,你站在我旁边,看着磕头的人磕完了头,就弹点清水到他们身上,弹到地上也行。”
他屈起右指,给唐若做了个示范动作。
唐若懂了。
话说。
唐若不是长孙女,不必像她姐姐唐敏那样陪跪,本来唐若三叔家的堂弟唐欢欢也应该陪跪的,可是,他和唐欣一样,都没有回来。
唐欣太远。
唐欢欢星期六再回来,赶上出殡就可以了——他老爸说的。
一拨接一拨吊唁的人。
来得早的,大多是至亲和本村的人,这些人吊唁得差不多了,就轮到老唐家那些从别的村子赶来的亲戚朋友了,也有五服之内的,也有八杆子打不太着的。
有些至亲,本身来时已穿上了重孝,如伍家那些甥男甥女们。
而有些关系疏远一些的,就这样穿着自己花花绿绿的本色之衣来了。
门外,三堂婶顾红娟指挥着两个老唐家的小孩子,给那些身上不见一点素气的亲友们,发白布条了。
二指宽的白布条子上都别着别针,往臂上一扎一戴,就可以了。
这些事情,顾红娟安排得井井有条,难怪刚才三奶奶跟她开玩笑道:“红娟,等你二奶奶死了,也要你替她操持这些事!”
二奶奶“啐”了三奶奶一口:“呸!你这个死老太太,别看我位分比你大,岁数可比你小好几岁,到时候,要走也是你走在我的前头!”
旁边唐若的五堂婶笑道:“不急,一个一个来,到时候,嫂子一个一个给你俩安排。”
“这个死丫头!”俩老太太一齐骂五堂婶。
五堂婶笑得更厉害了,她是本村的姑娘,又嫁到本村,自己家这俩老太太都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别看岔着辈,但是,她跟自己这两个婶子开得起玩笑!
这时,门口专管放鞭炮的一个小伙子,把放到了头的录音机磁带反了一面,“啪”的一声摁了进去,按下播放按钮,并随手旋到最大音量。
凄凄凉凉惨惨戚戚悲悲切切的哀乐立刻又从这个一进一出的大院子里,顺着天井飞出围墙与院落,提示着过路之人,这里,正在举行一场盛大的丧礼。
一个弓腰驼背,背负一捆干柴的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