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见尸体额角处手掌大的凹陷时,还是下意识将脸别了过去。
非是伤口狰狞到连他也不敢瞧,而是一想到曾经那个一言惊住他、眼界与心胸都令他钦佩的皇子死得如此凄惨,他就实在不忍多看。
下人正要合棺,沈巍却忽地意识到了什么,他猛地转头,正要脱口而出“等等”,却被淩亭按住了胳膊。
这一阻止,棺材盖便缓缓盖了过去,等最后一丝光线被掩去,那张白帕底下的陌生面孔也彻底陷入黑暗。
扮演柳元洵的人并没有撞石,可为了计画顺利进行,淩亭还是拉来一具顺流漂下的尸体,将那人的衣服扒了下来,换上了柳元洵的衣服。
尸体头上的疤也只是巧合,哪怕没有这道疤,普通人也没资格查看柳元洵的尸身。
人死以后,全身肌肉松弛,屎尿齐流,眼睛和嘴巴也会因失去控制而表情各异,并不好看。为了保全皇室的尊严与体面,一般都会以素帕遮掩。
淩亭是柳元洵的贴身侍卫,生为主子而生,死也要为主子而死,与私奴并无二致。只要他说这是柳元洵,那除了沈巍,没有人有资格提出查验尸身。
在淩亭佯装腿软,将手按在沈巍小臂上时,沈巍脑中灵光一闪,立即捕捉到了些什么。
可他不动声色,没有露出丝毫异样,甚至还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亲卫将淩亭扶起。
淩亭低声道谢,随后问道:“敢问大人,淩晴如今在何处?”
沈巍遥遥一指,道:“在那帐篷里歇着,我找了个女子照顾她。”
淩亭点了点头,又道:“还请大人派人拦住她,不要叫她出帐篷,我怕她见到棺材,控制不住情绪,反倒给诸位大人添麻烦。”
沈巍目露瞭然,道:“麻烦倒算不上,只是她早晚会知道,又能拦几日呢?”
淩亭听出了他话里的深意,垂头低声道:“一日半日的,也就够了。”
沈巍又问:“那一日之后呢?你要与她一同回京吗?”
一日以后,柳元洵早已平安上岸,事情若顺利,顾莲沼也早已与他回合,那时,自然也不用再做戏了。
淩亭便答道:“届时,全凭大人安排。”
沈巍叹了口气,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节哀。”
淩亭一直很避讳这样的字眼,能用“棺材”、“尸身”做代称,他就绝不说“王爷的尸体”这样的话,可沈巍没有这层顾忌,即便是为了配合他做戏,一声“节哀”也让他心里有些膈应。
不过,好在他善于控制表情,沈巍倒也没看出什么。
可淩晴不像他,她怕自己演得不好,反而会引人怀疑,索性上岸就装了病,假意昏睡,一直窝在帐篷里。
……
另一侧,山中密林。
山中雾气大,血腥味散得格外慢,顾莲沼以刀撑着身体,在一地残肢断臂中勉力站着,血水混着汗水从他脸侧滑落,在黑暗中显得有些狰狞。
没了春四娘这个最大的威胁,以他的武功,解决余下杀手本不至于如此费力。
可他先是在撕开包围圈的时候大战了一场,又背着常顺跑了那么远,再加上这一个多月一直在为柳元洵输送内力,几相累积之下,饶是他武功高强,也免不了挨了一刀,才将这些人解决掉。
他跨过一地尸体,踉踉跄跄地走了两步,待到了常顺跟前,这才倚着树干坐下,“常公公可还好?”
常顺明明什么也没做,可他看上去甚至比顾莲沼还要虚弱,他费力地喘了口气,道:“我无碍,只是想要恢复,恐怕还要一个多时辰。”
为了扮演柳元洵,常顺封住了自己的膻中xue,强行阻断了内力与气血的运行。这法子虽好,但极为伤身,一旦解开xue道,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