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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烟花之地苦苦熬十年,也差不多到了身体和精神的极限。

柳元洵话音刚落,凝碧便颤声呼喊起来:“大人……大人……”

她睁不开眼睛,人又慌得厉害,仅有的一点力气也只够让她在空中胡乱抓上一把。柳元洵抬手迎上去,没让她这一抓落空。

“我在……”他安静地坐在床边,任由那只粗糙蜡黄的手紧攥着自己,声音很是轻柔:“我在这儿呢。”

凝碧尚在昏迷中,只是凭着本能喊了一声,也不知到底有没有听见柳元洵的回应,总归又沉沉睡了过去。

柳元洵垂眸瞧着凝碧的脸,眸中波光流转,温柔地像是在注视自己的情人。

若凝碧生得再貌美些,顾莲沼都差点以为柳元洵要对她一见钟情了。可他心里明白,柳元洵其实待谁都这样。

顾莲沼看着看着,忍不住露出个自嘲的笑。

来时的轿子里,他还在计画着该如何从柳元洵的死局中脱身;下了轿子,又情不自禁地摔了扔向他的帕子;路上又被柳元洵随口一句话哄得乖乖低头;可到了这花楼,他却又一次深刻地认识到,柳元洵对待他和对待旁人没什么不同。

不过一个时辰,他的心绪却已经起伏了两个来回。

他甚至都分不清,到底是因为柳元洵性格温和柔软,又总是纵容着他,所以他才敢毫无顾忌地对他使性子;还是因为,他对柳元洵的情绪已经开始不受自己控制了……

回想方才的情绪变化,顾莲沼心底忽然生出一丝恐惧。

他不怕自己生出恶念,他甚至享受自己的无情和残忍,这种与生俱来的凶虐让他无比安心,让他觉得自己此生都不会受困于情。

真正让他害怕的,是他竟然会因为柳元洵的一句话就轻易改变态度、低头妥协。

他一直觉得自己像匹凶狠残暴的狼,可如今,他却惊觉自己好像正在被某种无形的东西慢慢驯服……

被驯服,这是他此生最为惧怕的事情。

因为这意味着,他一直以来赖以生存、保护自己的那股力量,正在逐渐失去庇护他的能力。

第52章

不多时,凝碧悠悠转醒。

她睁眼的瞬间,下意识握紧了手,掌心传来的触感让她清楚地感知到自己正攥着一个人。可她梦了太多次,也失望了太多次,直到此刻,竟有些不敢信了。

她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雕花刻鸟的实木床顶,盯了许久,直至眼窝蓄满了泪水,她才颤抖着声音问道:“萧大人可还好吗?”

柳元洵神色凝重,如实相告:“不容乐观。”

萧金业受尽酷刑,又在诏狱苦熬八年,如今不过是残躯残命,强撑罢了。

听到这话,凝碧终于缓缓转头看向柳元洵,她转头的动作极为迟缓,像是怕惊碎了眼前的梦。待看清柳元洵的那一刻,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很快打湿了枕畔。

紧接着,她松开柳元洵的手,慢腾腾地爬下床,用一个虽略显生疏,却十分标准的贵女行礼姿势,向柳元洵郑重地磕了个头。

柳元洵并未阻拦,而是静静坐着,耐心等着她平复情绪,也等着她整理好思绪和言辞。

凝碧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久到她都快要绝望了,可她终于等来了。

起初,当她像一只躲在阴沟里的老鼠,在灯曲巷艰难求生时,无数个日夜,她都在心底反覆构思为父鸣冤的状词。

每天一睁眼,她便在心里不断完善这份状词,到后来,这状词几乎成了她支撑自己活下去的唯一信念。

每次被迫接待那些客人,她都恶心得想吐,而这种时刻,她便会在心底千万遍地默念为父鸣冤的状词,彷佛只有这样,她的灵魂才能与肉I体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