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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沐闻识当初看着下面送来的笺纸时眼底快到让人很难捕捉的迟疑, 那只手自然地从笺纸上某种花名处移开, 指向下面的紫萝衣。

后来容觉才知道,被撇在一旁的那种花, 它的香气和沐闻识衣袍的熏香非常相似。那时他独自沉默了很久,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 还是把这株紫萝衣栽在了窗前, 却很少照料,更别提像现在这样触碰打量。

明明很少得到主人的浇灌养育,紫萝衣却自顾自长得很好,花瓣柔韧而富有光泽,开得招摇艳丽。

容觉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细长的手指看似珍惜地抚过花朵,却在下一瞬突地揪下一片花瓣,放在唇齿间用牙齿一点点慢慢碾碎,然后咽下苦涩的花汁。

时间一点点流逝,而他就这么一片一片地揪着、咬着,到最后,可怜的紫萝衣只剩下最后一片花瓣,孤零零地在寒风中颤抖。

容觉睁开眼,定定地看了它半晌,古怪一笑,接着伸出手去,却在还未触碰到的时候,听见耳畔响起熟悉的嗓音,淡淡说道:“紫萝衣和你中的水族之毒有相辅相成的作用,你就是这样养伤的么?”

容觉身体一僵,眼底的戾气顷刻间消散无踪。他抬头望去。

院子里暮色黯淡,光线零落,而沐闻识就站在不远处,没有带随从,一身低调的白色衣袍,静静地,映在少年眼里却无比鲜明。他低低地唤道:“师兄……”

沐闻识眉头微蹙,眼底有隐隐怒色,表情并没有声音听起来那么云淡风轻。但当看见少年对上他目光时可怜兮兮的表情,以及因为下意识站直身体而显露出的胸口上的丝丝血迹,怒意又变成了无奈和某种更柔软又更坚硬的情绪。

后者让他在表面上又变成了那个温和但遥远的鸣天苑新苑主。

“听说你受了伤,我来看看你。”沐闻识一边平静地说,一边抬脚走进了室内。他的衣袖轻轻拂动,原本昏暗的室内因为他的动作而忽地亮了起来,术法柔和的光芒照亮了每一个角落。

等到他在椅子上坐下,容觉仍然站在窗边,带着一种梦幻般的恍惚的神情,迟疑又畏怯地一动不动。

那种表情让沐闻识的目光也随之沉默下去。两年的时光相处,却因为若有若无的隔阂而甚至不如最初亲密,沐闻识甚至无从知晓,当初少年怀抱的懵懂情愫是否已经如他期待的那样淡了下去。

“小觉,你怪我吗?”想了想,沐闻识轻声说,“我当初入学院不过一年,就已经是一人之下的少司,而你实力才智其实并不逊色于我,却在我身边收敛锋芒,至今身无一职……”

自从捡到容觉,沐闻识精心地教导着他,一直地注视着他,看他在学院里远超旁人地出色,却很少派给他任务。

准确地说,是危险的任务。

鸣天苑里,除了新生,人人都或多或少地要为苑里出力,不论是厮杀争斗还是出入险境,都是他们必然要经历的一关。这其中,弱小者被淘汰,佼佼者则被上级看重,逐步获得司职和地位。

但容觉作为最出色的那一批,却几乎从未经历过危险的历练。

那当然并非出于沐闻识的怀疑和忌惮,而是一种深藏的爱惜。

在捡到容觉没多久后,他就发现了少年的本质。

容觉不在意这个世界。他甚至不在意自己。

因为不在意,所以行事作风冷酷极端,为了达成目的,沐闻识相信他可以使用任何手段。就如同当初,新生事件里,仅仅是为了脱离族群,容觉就可以把那么多人拉下水,就可以把自己搞得伤痕累累。

但所幸,他并没有触及沐闻识的底线。

身为一族少主,沐闻识当然不会天真地要求自己身边的人都善良无辜。他欢迎好人,也包容没有那么坏的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