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声道,“我既自视甚高,又自惭形秽,可笑的是,这份矛盾竟让我更清楚,我喜欢你,无关任何伪装。”
他将手掌伸出来,袖口滑落半寸,王絮的指尖按在自己掌心,站起身来。
“要想爱别人得先学会爱自己,爱只能经由一个人传向另一个人。”
崔莳也眸子里是漫溢的雨水,柔和的春水一样,怜惜带着不舍:“若你觉得我爱的是虚影,那便是看轻了我的真心,也看轻了你自己的珍贵。”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你需要别人,是我还不够好。”
二人坐在床沿,王絮长发凌乱披散,红色长衫褶皱堆叠,膝头盖着块红方巾。
他指尖抚过她发梢,沾了雨丝的长发在灯下泛着水光,“我会对你更好。”
王絮看着他,轻声问:“你不生气?”
崔莳也的阴影笼罩下来,语气平静得惊人:“多一个人来对你好,我为什么要生气?”
“我们和离之后,我和他一起竞争。”他道,“但是他一定不如我。”
他的眸光与灯光重叠,窗外珠帘一样的细雨潺潺,月光皎洁,崔莳也微微一笑,眉眼盈盈,正如山水横陈。
“我有一生的时间,可以证明。”
“哐当——”
门被一下推开。
李均站在门外,扫过榻上相视而坐的两人,眸子在夜色下幽幽发亮,映得他眼底的阴鸷愈发可怖。
“拿下。”
一声令下,十数名银甲卫兵如潮水涌入。
“王姑娘,私藏禁物,勾结敌国,你可知罪?”
王絮向他身后一看,李均略微颔首,喉间溢出一声冷笑:“太子殿下,自身难保,已经返回东宫。”
一对卫兵此时冲了进来,将此处团团包围。
李均缓步逼近,拔下她发间的发簪,将尖端上的珠宝取下来,掷在地上,如箭一样尖锐的痕迹露了出来
“这是乌金玄铁,陈国赠品,徐国只皇后一人所有,你这又是从何而来呢?”
这青木簪分明是李均亲手别在她鬓边。
只是这时也是百口莫辩。
王絮被判上通敌卖国的罪名,亦是被素锦指认为粮食案的帮凶。
她住在修缮一新的太和殿,碧瓦红墙隔绝了市井喧嚣,这是做给外人看的戏码。
王絮拒绝了徐载盈与崔莳也的探视,她一直在等一个人,只是那人始终没有露面。
牢房外的梧桐叶落了又落,直到某个霜重的清晨,有人买通了重重卫兵,带着满身风雪而来。
“好久不见。”
胡不归抖落斗篷上的残雪:“看来你等得很辛苦。”
从盛夏等到深秋,从月圆等到月缺,空荡荡的宫室里,日复一日数着阶前落叶。
胡不归与他的少年时光,已隔着五十二次桃树花开的距离。
当年世家叛乱,攻破城门之前,靖文公秘筑桃花源,叫他与母亲过去同住,他兴高采烈地告诉母亲,母亲却第一时间告诉了父亲。
这是一张被屈辱和仇恨扭曲的脸,父亲敦厚的五官挤作一团,厚实的嘴唇不住颤抖。
父亲无法接受他与母亲要逃离他的掌控,在争执与推搡中母亲意外磕到头,含恨离世。
父亲一时悲愤交加,提着刀找去了太和殿。
男人宽厚的脊背剧烈起伏,手中的刀刃没入靖文公胸膛,温热的血顺着白玉台阶蜿蜒而下。
啪嗒、啪嗒——
父亲以手将刀拔了出来,殷红的鲜血沿着刀刃向下滴,他一刀捅向靖文公,如惊弓之鸟一样,猛地将刀拔出来,掷在地上,仓皇跑开。
这一幕成了胡不归后半生挥之不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