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村长虽然信任工作队,却也知道自己抱着侥幸心理好心办了错事,事情闹开后再没有主动找过姚淮。待她好不容易抽身登门,发现之前健步如飞的壮年人,竟有一条腿已不灵便。

晚饭时间,馒头掉着细屑,在男人喉咙里干硬地下行。一家人不是在吃饭,而是在吞咽某种东西。在朱小桓气恨的目光里,她什么都明白了。她要报警,朱村长说,那么多人,抓谁呢?算了吧。

之后村委换届,他果然落选。家里唯一的壮劳力落下残疾,朱小桓没读高中便外出打工了。

那是姚淮人生中第一次尝到如鲠在喉的滋味。

她提了申请,去其他脱贫的乡县学习。但她学不够,还得农户会种,当时没去工作队闹过的鲍家哥俩成了最好的人选,再加上为此事担责的卫昌,一行人重新选择适合永宁的经济作物。

葡萄架倾倒,水田却开了稻花。同一个夏天,姚江的耐盐碱杂交稻选育成功。

姚淮回到永宁村时,饱满的金穗瀑布般垂下,她哥整个人晒成了小麦色,矫健,英挺,走在田埂上,不时弯腰捻着穗子跟人讲解。那时头发短,露出整片额头,骨骼周正,眉峰峻峭。正午的太阳下,阴影覆盖眼窝,桃花眼深藏在两方沁凉的墨池中。

她等了半晌,姚江终于穿过稻浪,跃上新修的水泥路,跟她说,来年就能把种子发给农户进行推广。

他的声音再平和,姚淮也听得出,在千万株低垂的稻谷之间,这独一份的昂扬。

可最后,是她折断了姚江。

85 柠檬柠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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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江给小祁回电,小祁说没什么事,还道歉说打扰了。姚江听他声音疲惫情绪低落,叮嘱了两句注意身体云云,对面似乎大为感动。

“对了,还没问过你,你当时怎么跟金猊约会过?”出发回家前,历中行看姚江把那张画儿折起来收进西装内袋,后知后觉想起,这张让自己印象深刻的furry照片,其实有些“来路不明”。

两人同执一把大伞往大门口去。地面四处积水,水洼浊黄,姚江分神留意两人脚下,说,“不算约会,相亲。只跟她见过那一次。”

“相亲?”历中行眉头一皱,“你之前有结婚的想法?那你还跟我说没谈恋爱的打算?”

姚江想笑,舌尖在口腔内轻顶一下侧脸,握伞柄的手挪上去,盖住他的手指,“没骗你,没想结婚。被吴东云临阵拉去的。”

历中行的手指一动,还没做出什么实质性的动作,姚江放开手,伸臂搭上他外侧的胳膊。身后的臂弯往里收了收,两个人就靠到一起,肩叠着肩。

“进来点,肩膀淋到了。”姚江要占他便宜,一贯的顺理成章,“到车上从头到尾跟你解释。”

雨滴并不均匀,时不时有一大颗砸落伞面,砰一声轻响,迸溅四散。

“让你不拿伞。”叠在一起的地方生出黏糊糊的热,但没再动弹。

历中行打伞,姚江半揽着他,两个人严严实实罩在伞底上了车。

回家的路上,姚江跟他讲了当时的情况。

“所以说,你们吴总就是想套一下呼南高铁确切的消息,大费周章追局长家那姑娘,为了她能讲义气,还给你和金猊牵线,结果追到没多久就懒得做戏把人甩了?”历中行无语。这样一看,吴东云和卫昌同样是二代,所图有别,阵地不同,做派也大相径庭。

姚江点了点头,对吴不予置评。

“那消息呢?是好是坏?”

“最初消息是姚淮给的,她没说有变动,我信她。”他看着前方的红绿灯。

主副驾驶之间的送风口吹出冷气,柠檬海盐的味道漂浮空中。雨刷摆动,刮过车前玻璃,灯色变幻,视野在朦胧与清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