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邻看在眼里起疑心,两边都露了行迹。
小郎又不是头一回生病高烧,兴许到了第二天早晨,烧就退了呢。
小郎高烧到第三天,没熬过去。
劝阻她不让出门寻人的第二名仆妇自杀身亡。
三口人只剩下一个,最后遗下这仆妇浑浑噩噩地安葬了大小两具尸身,奔逃去南方,远远地离开伤心地。
“想方设法寻到了人,她却宁死不肯再回来。”
“问她小郎安葬在何处,那仆妇自己都记不清楚,只说,密云乡、和泰村,北面小山头上起了个坟包,没有立碑。她当年买棺木花去了所有的钱,没钱立碑。她削了块木板,立下‘小郎之墓’。”
章晗玉想起这段,摇摇头。
密云乡,和泰村,就在京畿地界几十里外。她跑了不下五趟。
和泰村北面连绵不绝一片小山头。年代久远,谁还记得哪处葬了个小坟包,哪处坟包上曾经立起不起眼的木板。
当时她自己顶着小郎的身份,不敢大张旗鼓寻访。小郎的墓始终没寻到。
“如果说有遗憾,没能亲自去小郎墓前上一注香,算一桩心头憾事。”
章晗玉带些怀念神色,嘱托面前专注倾听的郎君:“替我寻一寻?”
凌凤池颔首应下,“我尽力去寻。”
“不早了,休息罢。”他把章晗玉今日写下的两篇杂文收入袖中,起身告辞。
如果章家不能成功翻案,敲响登闻鼓的章晗玉必然获罪。
最轻的惩处也是流放边陲,今生再难回京。
葬在京畿乡县的小郎之墓,距离她长大的落脚地只有百里路程,却始终不能寻获,不能在墓前拜会小郎一面……
或许会成为另一桩终身抱憾的憾事,在她心里牵挂一辈子。
凌凤池临走前提起了傅母。
“你家傅母病了。”
章晗玉倒吃了一惊。
傅母身体强健,除了早些年头饿得太厉害,饿晕了几回,向来疾病不生,快五十的年纪还能挥动木棍追打她和惊春。
“怎么突然病了?天冷冻着了?”
凌凤池沉吟道:“或许是心病。”
自从章晗玉决然告辞离去,敲响登闻鼓,替章家翻案,傅母始终坚信不疑的一些念头被动摇了。
关于阿婵之死,大理寺官员反复找傅母问话。傅母起先还不肯提。
叶宣筳问一次骂一次。
“你女儿被杀死在眼前,身为人母,躲藏在箱柜里,坐视女儿死去,怕死是人之常情,无人怪你!但你哪来的老脸,把人命归罪去小主人身上?都过去了?过去个屁!你对得起自己女儿吗。”
叶宣筳把旧档记录扔在傅母面前。
“看清楚了,杀人者贪财冒功,蓄意谋害!割了你女儿的头,假做章家小郎报上去求赏!”
凌凤池也寻傅母简短地交谈过一次。
他并不像章晗玉对傅母始终怀有复杂的纠葛情分。
言辞精准剖心。
“你确实尽心抚养长大了小主人。这也是你多年自傲、引以为荣的根本。但你自小苦苦催逼于她,令她承受幼童本不该承受的重压。其中全为公心?你扪心自问,丝毫没有针对小主人早慧的恨意?”
“女儿枉死,归罪于不到四岁的小主人身上,让她替你背负了这条人命。不追究杀人者之罪,不替你女儿击鼓鸣冤。在照顾小主人的名义下,心安理得过到如今。你貌似勇壮,心藏胆怯。”
“晗玉挺身而出,敲响登闻鼓,替章家翻案,亦替你女儿鸣冤。想起自己多年苛待,你可会感到一点愧悔羞惭?”
傅母兀自嘴硬,嘴上毫不认错,坚持她这些年问心无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