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下山的官道分成三段,比如最冷最险的黑风口需耐寒姜汤、落霞坡要防滑草绳、沿路得有热食驿站。
苏榛简单的说着:“咱管的这三成,管吃、管穿、管工具,还得管大伙儿不冻掉鼻子。丽娘,你带十个人管热食队,每日熬十锅姜汤焐在火塘边。”
丽娘捏着花名册点头:“放心!我把娘家陪嫁的大蒸笼都扛过去了,蒸窝头能快三成。”,那册子里没有字、全是她画的图。她画得虽草、但极有章法,眉眼间的特征总抓得精准,比如流民里那个总揣着半截锄头的汉子,脚边被画了株歪歪扭扭的禾苗,总之翻起来一目了然。
苏榛经过嘉年华一事,对村里这几个嫂子的能力是完全信任了,也就不啰嗦,转向舒娘,“你带寒衣队,把买的那些个碎布和芦花多缝些防风耳罩和手尉。”
舒娘点点头:“已经做了一些了。咱村去干活的民夫还好,今冬都赚了些钱置办得起棉鞋。那些个流民全是光脚穿草鞋,我们也在想办法凑些碎皮子给他们垫垫脚。所以我寻思着不如也像嘉年华那种干活儿的小组模式,弄了个剪布组、缝制组、填充组,连你家谨哥儿都被我叫去帮着递干草了,小家伙能干着呢!”
苏榛笑着点头:“这我也瞧见了,谨哥儿把童创组的娃娃们都召去了。”
另一件事便是沿路伙食棚的搭建。若一路全用折叠焚火炉,一来成本太高,二来那炉子终究体量太小,熬不了大锅饭。萧容便想出个妥帖法子,将他从前行军时用过的“连灶坑”法子搬了出来。就地掘坑,中间贯通烟道,一口锅熬粥时,另一口正好能烤窝头,省时又省柴。
说来也是共同历炼过的原因,白水村的人打从嘉年华那会儿就练出了十足默契,无论什么事交下来,总能办得妥妥帖帖。
不过人多了,偶尔冒出点不和谐的插曲也难免,比如乔家三房。
三房的媳妇王氏被分到填充组,竟偷偷摸了组里分的新芦花私藏起来,把不值钱的草絮塞进给流民备的耳罩里,偏巧被李家婆婆撞了个正着。
李家婆婆可不是怕事的性子,当即逼着王氏把耳罩全部撕开重填,还直接扣了她当日该得的二十文工钱。王氏自然撒泼哭闹,可女红组可没人惯着她,任凭她怎么折腾,该干的活儿半分没少派,半点情面没讲。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的过去,再无大风大浪搅扰,倏忽就到了二十日后。
一路向北、急驰入京的那支队伍也于那日正午到达了大宁朝的新都城外。
官道上的残雪被车轮碾得咯吱作响,车厢暖炉的热气也焐不透车里人打心底泛起的凉意。
越靠近京城,寒酥越觉压抑。掀开车帘一角往外看,道旁枯树的枝桠像无数只枯手,远处的新都城门沉默矗立,垛口间的阴影深不见底。
“快到了。”盛重云也打开车窗一角。寒酥瞥向他时,正撞见他望着窗外蹙眉的模样。
自从车队上午经过了城外那座乾宁观,盛重云便一直是这副忧心的神色。
说来也怪,他竟知道盛重云因何忧心:他俩一齐看见了乾宁观檐下闪过的一抹素色裙裾。那是一个年轻女子,面容模糊、身形消瘦,远远站在山坡上瞧着他们的车队、又隐入道观的门廊柱后。
可就是那一眼,寒酥的心口就像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即熟悉又陌生,缠得人呼吸发紧。他看得出盛重云跟他的反应一模一样,甚至更甚于他。
“进了京,我是无妨。你可有退路?”盛重云突然问。
寒酥沉默片刻,只平静的笑了笑,“从我父被削去王爵、流放边陲的那日起,退路这两个字就不在我的命簿里了。”
盛重云没有回答,风卷着寒意从他那侧的窗子钻进车厢,把两人之间的沉默吹得愈发浓重。
突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