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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海啸般的欢呼,王琢璋悬了整夜的心终于落下。她猛地拍案而起,“好!极好!你能平安归来,比什么首级都重要!”

王璇玑仰头放肆大笑,震得帐中烛火摇曳,“哈哈哈哈!我出手,岂有斩不下的头颅!”

王琢璋一把掀开染血的布团,露出颗新鲜的首级。发髻纹丝未乱,双目圆睁,唇边淌着血痕,显是在猝不及防间被一刀断首。颈项切口平整如镜,足见刀法之凌厉精准。

“好!好!好!”

王琢璋连赞三声,“有此骁将,实乃大周之幸!哈哈哈哈哈哈!”

她重重拍着王璇玑肩甲,“虽你常说不慕荣华,但岂有功成不奏之理?”

当即铺纸研墨,提笔疾书,“我这便写就捷报,命三路驿马疾驰入京!”

“等等!”

王璇玑一掌按在案上,神情罕见地严肃。她按住王琢璋的笔头,“这份荣辱并非我个人独享。当时算上我,共十五骑。若没有她们为我打掩护,引开部分箭矢,哪来赫连姝这颗头颅?我不能独吞这份功劳!”

“你放心。”

王琢璋闻言收起笑意,正色道,“凡参与夜袭者,战死者皆列名上报司戎府,抚恤加倍,其家眷免十年赋役。幸存者俱记军功,赏三十贯钱。”

她重新提笔蘸墨:“这份捷报里,每个名字都不会被遗漏。”

王璇玑俯身逼近,阴影笼罩了整张军报。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笔尖游走,直到最后一个名字落墨,唇角才扬起笑意。待王琢璋搁笔,她不等墨干便夺过纸张,逐字细看三遍,确认十五个名字无一遗漏,这才将捷报递回。

王琢璋拿着捷报走出营帐,回来时却见王璇玑正对着赫连姝的首级出神。

“怎么了?这么喜欢这头?要不然晚上你拿到你营帐里头,挂在你床前?”

“去你的。”

王璇玑横她一眼,双臂环抱忽然叹道,“我只是在想,这仗打了一年,也该结束了。”她摇头晃脑道,“之前书里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她转身倚着案几望向帐外星空,“虽将鲜卑人赶了回去,可沿途所见尽是流离失所的百姓。她们面黄肌瘦,食不果腹,受累的不仅是她们,还有出征的士兵们。”

王琢璋与她并肩而立,两道身影斜斜投在营帐上。

她侧目打量王璇玑片刻,轻笑,“难得见你读书读进心里,也晓得忧国忧民了。”

王璇玑挑眉,“我看起来很蠢么?鲜卑人占我城池,欺我百姓——”

铮的一声。

王璇玑从腰间抽出横刀,直插赫连姝的头颅,握紧刀柄,“此战为正义而征,只许胜不许败!”

“哈哈哈哈哈!好!好!好!”

两人默契地伸掌一击,异口同声道,“只许胜不许败!”

卯时一刻,天光破晓,晨雾中透出几缕金芒,缓缓照亮连绵的军营。

北境荒漠之上,旭日正从天际线升起。

众人肃立在一片新掘的土坑前,王琢璋与王璇玑站在最前方。随着王琢璋挥手示意,士兵们开始将阵亡将士的遗体小心安葬,覆上洁净的黄土。这是王家军世代相传的仪式,既为抚慰英灵,也让生者铭记征途之重。

王琢璋拂衣席地而坐,将古琴置于膝上。指尖起落间,清越琴音如泉水般倾泻而出。

此曲曾听王氏那边的人说过,这是由王氏的一位先祖所谱,名为招魂曲,据说能引迷途魂魄归返故土。故而曲调幽深哀婉,如泣如诉。

王璇玑仰首望向朝阳,整个人浸在金光之中,连睫毛都染成璀璨的金色。她抬手按在心口,低声吟唱起来,“万里不惜死,屠尽胡与虏。低首扣心扉,此生终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