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长宁拿起火钳捅了捅炉子,银丝炭的白灰轻轻飘起,又缓缓落下,她淡淡道:“你俩今晚守偏殿,云生回去休息。”
她说完也不管几人面色,便起身走了。
槅扇门内没有动静,老皇帝已经睡熟了,赵长宁心中沉静,坐在门前,默默的想方才的事儿。
真是可惜,她只是一个伺候皇帝的宫女,哪怕是领了御前女官的值,也比不上男人,甚至一个阉人,所以她对前朝的事儿,知之不多。
这些年,胡狗儿气焰嚣张,全凭司礼监职权越来越大,这满宫太监,不是他干儿子就是干孙子,都混成祖宗了。
赵长宁叹了口气,这两年她真的懈怠了,难怪云乔想替代她。
刚想眯会儿,就听到里头有动静,老皇帝年纪越大越容易起夜,她赶紧进去伺候,好在都是做惯的事儿,不算繁琐。
次日不到寅时,天色未明,趴在脚踏上的赵长宁提前醒了,揉了揉被枕麻的手臂,她头脑昏沉踉跄着站起身。
哪怕屋里燃了香,还特意放一篮子苹果,经了一晚,味道依旧难闻,很呛鼻子。
她看向没有动静的明黄帐子,实在睡不下去,想出去折两支梅花进来,便吩咐宫女守好,只要里面有动静,便立刻去叫她。
赵长宁也怕皇帝突然醒来,提了宫灯进梅林后,随意选了三支,便赶紧回转,正好碰到来寻的云生。
云生满脸恐惧,急急忙忙道:“姑姑,皇上醒了,快。”
赵长宁一听这话,赶紧跟着往回赶,今天老皇帝醒的有点早。
不过可惜,还是回来晚了点,看着跪了满屋子的宫女太监,赵长宁心里难免心惊肉跳。
八年了,哪怕司空见惯,她依旧没法淡然。
“拖下去,割掉她的鼻子,剁了她的手。”老皇帝像是一支晒弯了腰的干荷,瘦骨伶仃地撑在床头,一句话说得气喘吁吁。
很快便有太监进来,将其中一个宫女给拖了出去。
小宫女并未求饶,只是面如死灰的任由拖动,眼泪潸潸,连挣扎一丝都不曾。
赵长宁目不斜视,捧着梅枝,大着胆子朝皇帝身边走去。
“皇上,您看这新开的梅花,还带着露水呢,我想着您醒来就能看到,肯定高兴。”
她将梅花放在一边,屏息俯身去扶皇帝,小心翼翼道:“皇上,您是大慈悲的佛,是天上仙人,凡尘俗物不值得您生气,我来为您更衣,今儿太子跟太子妃还要拜见您呢,您可千万别动气。”
老皇帝并未消气,嗓子像是被痰堵住,发出一阵怪声,浑浊的眼睛像条出水饥渴的死鱼,直勾勾的。
他抬手便给了赵长宁一巴掌。
“朕很难闻吗?”
赵长宁被打的头一偏,不敢有任何动作,立刻跪下。
“皇上,您是九五之尊,万金之躯,散着仙气的真龙天子,能近身伺候您都是我等之福,是我的错,没有把这些混账东西调—教好,惹的皇上生了气,我有罪,请皇上降罪。”
皇帝看她匍匐在地,勉强顺了一口气,不再说话,任由赵长宁帮他穿衣。
赵长宁赶紧朝宫女太监们使眼色,这个时候,越拖沓就越容易犯错,机灵点办差,把这事儿圆过去,反而能让老皇帝舒坦些。
今儿醒的早,洗漱完才不过寅时三刻,天儿还没亮呢。
皇帝坐在御座前,捻了朵梅花,轻轻嗅着冷香,勉强精神了些,忽然来了点兴致。
“去拿些折子来。”
赵长宁朝外头唤了声,便有专职的小太监捧一摞折子进来,她又将罩纱灯全都点亮,角落和桌上的铜烛台也都点上,屋中亮如白昼。
皇帝看了两个折子,便疲乏了,招招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