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嘉陵挑了挑眉,又说,“种子就这些,若是种坏了,那可就是千秋罪人了。”
她的语气很平和,司农卿脸色一凛,肩上宛如压了一座大山。前一刻他只见功业,此时则生出一种如履薄冰的胆颤来,身后是一道渊海!陛下登基这些年不曾出现大范围的灾情,但在史册中记载的灾难可谓是触目惊心,天子移驾去洛阳“逐粮”也就罢了,恐怖的是“人食人”的惨案。于是,一颗颗轻得几乎没有重量的种子,顿时有千钧重了。那是百万黎民的性命,是父母官该扛起的责任。
赵嘉陵又说:“术业有专攻,朕也没指望卿能够知水土、通晓百种。长安附近无数农人以躬耕为生,诸卿何妨一问呢?农人的确不识字,不如诸位学养深厚,可他们一直与水土打交道,能听到你们听不到的。”
朝臣齐声:“陛下圣明。”
赵嘉陵摆了摆手,圣明不圣明不重要,只要将她要的东西都种出来就好了。等到朝臣们离开后,赵嘉陵盘腿坐在榻上思考。种子的确分下去了,然而从下种到成熟是需要时间的。就算有朝廷主导,一茬又一茬,想让它们覆盖整个大雍,也得漫长的时间。
“一开始都是稀罕物啊。”赵嘉陵自言自语,神色颇为慨然。那股燃烧的焰*火渐渐地冷却下去,她抬起手轻轻地拍了拍脸颊,不能被那波澜壮阔的图景迷惑了神智,它是属于未来的。
司农寺和明德书院领了任务后,立马就开始翻看种植手册了。在那些人的记忆中,粮食瓜果都是应时节而生的,如果有合适的,必须要第一时间种下。明德书院的农学生大致同意他们的意见,只不过议论到了最后,又提到了书中的温室大棚。只是种子珍贵,学生们也不敢胡乱实验。这人和人的理念是没法完全一样的,涉及宝物,争执就更为激烈了,时不时有人上疏请赵嘉陵裁断。
赵嘉陵:“……”种地的事她不懂,更不会随意插手。
谢兰藻平静说:“分组实验,互为参照。”
约莫过了半个月,那帮险些为了种子打起来的人终于达成了“大和谐”。
赵嘉陵见一切顺利,目光就转移到“水泥”上了。归鸿景、高韶她们在工部、将作监不遗余力地帮助下,成功地捣鼓出了书中记载的水泥来!
试验用的水泥铺设在金仙公主的宅邸,赵嘉陵得知后,立马前往公主府观看。
水泥改造的是驸马养宠物的地方,这会儿宠物都被转移到另一边了,只有几只没管住的小猫溜了过去,趾高气扬的,像是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前段时间,驸马整天都灰扑扑的,我还以为她在土堆里给学生讲课呢。”赵仙居的语调似是埋怨,赵嘉陵还想替高韶辩解几句,只是一看她四姐眉眼间得意而自豪的笑意,就知道自己的想法很多余了。
谢家与金仙公主府同在务本坊,谢兰藻也在。她仔细地观察着水泥浇筑的地面,询问造价和承重等事。水泥地面不扬尘,可要是经不住奔驰的马车,如淤泥般陷落就不是妙事了。高韶一一作答,这些东西让百姓自个儿浇筑是没可能的,短期的目标只能放到长安城,再远一点,就是两京的官道。至于道路,高韶让谢兰藻不用担心,归鸿景和曹王府的万年县主一道计算的,而且也做过实验了。
“陛下要在太极、大明两宫铺设吗?”高韶询问道。
“不。”赵嘉陵摇了摇头,思忖片刻道,“先从横街和朱雀大街铺起。”她是做决定了,但真正施行还得朝臣们一道商议。两街说起来容易,但其实也是个大工程,横街分割宫城、皇城,而朱雀大街呢,则是南北贯通长安的要道。这水泥也不是铺上去就能变硬的,还得等些时日。若想动工,估摸着得一截一截分段来。
在参观了公主府的第二日,赵嘉陵便召宰臣们商议铺设水泥道路之事。宰臣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