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瞬,而后浅笑着走上前。
“兄长,这大半夜的,您牵着一匹马做什么?”
她乍一开口,卫颂便已知晓了她的决定。
男人一贯清平的眼底闪过一丝哀伤,须臾,他佯作平静,正色道:
“遛马。”
“嗯。”
卫嫱点点头,“兄长,你早些睡啊。”
“好。”
南郡的风总是来得很急,便是连雨也如此,送亲的行列步步走在山路上,踩出一连串泥泞的脚印。卫嫱靠在摇摇晃晃的车壁上,不知不觉已做完了一场梦,待再度转醒时,已至天明。
送亲的马车走得愈远愈深了。
卫嫱抬起车帘,朝外看去。
层层叠叠的山峦,掩于灰蒙蒙的云雾中,灰青接连着灰青色,霭霭凉风便就此扑面而来。适才她竟做了一个梦,梦见幼时的那棵梨花树。记忆里那棵梨花树总是常开不败,白里缀着些粉的花瓣,遥遥望去,如珠似雪,却有幽香不绝。
记忆里,那个人总是出现在梨花树下。
或温书,或休憩。
或,
等她。
转醒时,似有凉风穿过车帘,落在卫嫱眼皮上。
轻幽幽的一层雾,将车帘也氤氲得湿濛濛。待卫嫱再一次转醒时,她听见,有人道:
螟青关到了。
再踏一步,便是西蟒的城池。
她没有等到李彻。
没有如同预想中那般,等到李彻。
第92章 092 “我守着你。”
婚宴声势浩大, 却并不喜庆。
没有任何西蟒人会在意这轿辇上的新娘如何——是了,于西蟒而言,此番和亲无非是在向全天下人宣告, 他们是胜者, 是上位者,而与自己作对的南郡, 只能被打得节节败退、对他西蟒俯首称臣。
没有西蟒人会在意花轿上卫嫱的死活。
待送亲的队伍甫一踏入螟青关, 西蟒王便下令, 将其余闲杂人等驱逐出境。
同样的, 她的两名哥哥自然不能于此处久留。
即便是大婚之日,西蟒王也不准她的两名哥哥出席。
其中羞辱之意,不言而喻。
卫嫱背靠着窗牖,身前是一面铜镜。镜面澄澈,映照出她如今这一身装束。按照西蟒传统, 西蟒王娶妻纳妾, 即便是封妃,为求得良缘永结、福祚绵长, 亦是要在日落之时大张旗鼓地操办。
可眼下莫说是日落了, 只见明月高悬, 挂于天际,清辉洒落,正将偌大的厢房,映照得一片透亮。
她坐在妆镜前,瞧着镜中天色,闭上眼,自嘲般地笑笑。
从前在大宣皇宫,虽说后妃不得干政, 可李彻每每处理政事时从不避讳着她。卫嫱或多或少也有些耳闻——无论是西蟒或是南郡,皆令李彻感到头疼。
而今两国交战,正中李彻下怀。
是啊,她又怎么能够忘记了,自己记忆中的李彻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少年郎君,他是大宣的帝王,是那薄情寡义的上位者。
他最会做的,便是袖手旁观,便是隔岸观火。
正思量间,屋外已有鼓点声明,一声又一声,宛若打更,又催促着她收拾妥当。
窗外风声有迅猛了些,“啪”地一声,屋内一双红烛被吹熄。
周遭侍人皆被遣散,卫嫱摸着黑,先是将烛火点燃,而后藏好掩于袖中用来防身的短匕。
忽然间,窗外响起骚动。
极轻的脚步声,踏着一轮弯月而来,还不等卫嫱反应,院内已响起疾利一声:
“何人在此——”
而后更有踏踏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