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飘飘瞥了周伯岑一眼:“你撒谎。”

周伯岑依旧跪着,头几乎要埋进黑云之中:“主上息怒,卑职万死难辞其咎。”

“万物如蝼蚁,一生碌碌,无趣得很。只有挣扎的时候看起来才是最有意思的。”楚衾破沉醉地望着夜幕下崇云门一带的城池,“起来吧,十日之内,我要看到他们都变成云都的养料。”

“是。”

楚衾破的目光望向远方,云穹山藏在黑暗尽头庇护着落单的小城:“听说崇天城来了一批增援,是倾月宗的人?”

“确有此事。”周伯岑回禀道,“为首的是戒律堂堂主沈椿龄。”

楚衾破啧了一声:“说点简单的名字。”

周伯岑谦卑道:“他是首徒沈青云唯一的弟子。”

楚衾破忽然转过身来:“谢怀卿的小徒孙?”

“正是。”

黑衣青年一下子又激动起来:“好啊,太好了。崇天城真是个好地方。”

“周伯岑,你可还记得那个傅……”

周伯岑提示道:“倾月宗掌门座下二弟子,傅蕖。”

“对,就是她。”楚衾破笑得开怀,“她死得挺漂亮的。当时你也在吧?”

周伯岑额前的冷汗已经聚起了一层:“卑职在场。”

崇天城一役,就是他父亲周余泽献给楚衾破的敲门砖。当时的楚衾破还只是个小魔君,便能和仙盟合作将老魔尊拉下马,取而代之。

蛰伏多年后,他羽翼丰满,便再无顾忌。

“谢、怀、卿。”

楚衾破慢慢念着这个名字,“真期待啊。”

倾月宗掌门谢怀卿,已有三百年未曾离开过倾月山,外界只知他性情温和,不善剑道,全因剑圣师兄让位才坐上如今的高位。

也有人说他心如朽木,无趣至极,连从小养大的弟子身亡都未曾有片刻伤怀。

可他当真什么都不在意吗?

楚衾破轻轻嗤笑了一声,忽然生出些厌倦来。

“主上,听闻剑尊及其未婚夫也在城内。”周伯岑一字一句道,“那未婚夫……似乎是从凡域来的。”

楚衾破眉梢一挑:“哦?”

周伯岑道:“据探子回禀,那人化名程思,三年前忽然出现在凡域渡柳城,以程玄知的身份经营了三年的酒楼。”

“这做派,倒和华京那群铜臭商人相似。废物配铁剑,倒是般配。”楚衾破摇了摇头,“罢了,也不差这几个了。”

“到时候,一并送去投胎吧。”

-

次日清晨。

天才蒙蒙亮,沈椿龄孤身下楼,才走到二楼楼道出,忽然觉察出一丝不对劲。

太安静了。

他皱起眉,背在身后的手中绿光一闪,仰春剑已出了鞘。沈椿龄刻意放轻了步子,一步一步迈下台阶,却有一道熟悉的声音打破了这场诡异的寂静

“小椿,你醒了?”

沈椿龄循声回头,便看见陈慕律站在台阶上干笑,眼神闪躲,衣领翻起了一个小角,露出脖颈处一点红痕。

他无所适从地原地立正,把仰春剑藏在身后:“小师叔,你怎么下来了?”

“呃……那个……”陈慕律眼珠子转了转,“我有些饿了,想下楼看看有没有什么吃食。你怎么站在这里不下去啊?”

“哦,我马上。”沈椿龄已经下意识露出了招牌的微笑,手中剑立刻消散。

他转身,三步并两步往楼下走去,忽然感觉自己左眼皮跳了两跳。

显然,今日有灾。

一楼大堂里的弟子不少,但都安静得出奇,连爱唠叨谈天的老板娘和账房都悻悻地各司其职,躲在了酒坛子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