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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给出的却是模棱两可的答案。衣绛雪眼神一动。

这样怠惰模样,不似过去浪迹天涯的剑仙,亦不是威严天成的东君,更不像那个宛若春风的书生。

东君是裴怀钧。

裴怀钧,却不是东君。

他不需要一言九鼎,不需要光华耀目,亦不需要遵循一切符合救世者标准的框架。

裴怀钧很快又撩起他的发,温柔如春风,却阴翳难言:“小衣成长的如此顺利,本君果然没看错,你有成为鬼王的资质。”

“既然有最厉害的一只,世上就不需要其他的厉鬼了。四鬼拍门,不过是把我的计划提前了一些……”

他淡淡道:“还好,夙愿实现了。只要成为鬼王的是衣楼主,来日是毁灭此界,还是重构阴阳,皆由你所愿。”

随即,裴怀钧古怪一笑,看似温柔和善,转而道:“我是为何将你化鬼,难道小衣不清楚吗?”

衣绛雪眼波又一次微闪,他唤他“小衣”。

这是伪装书生,裴怀钧时常轻柔唤起的昵称;却不是真正的裴仙人对衣楼主的称呼。

裴怀钧分明在引导他去想:东君“慈悲救世”,却薄情寡义,不惜将道侣杀害,制作成“鬼王”。

裴怀钧在暗示,他们之间上演的,无非是博得盛名的虚伪仙人和被牺牲为代价的厉鬼,这般老套陈旧的戏码。

“……以正义之名。”

裴怀钧淡笑着,轻叩他的腕,叹息:“或许,是这么虚伪无聊的故事呢?”

衣绛雪注视着仙人在鬼火映衬下毫无光亮的双眼,宛如古井,没有丝毫波动:“又在说谎。”

裴怀钧扫过他蹙起的眉,温柔无异地笑:“假作真时真亦假。小衣不信,那也就罢了。”

“我再编一个吧。”他用哄孩子的口吻。

“裴仙人,你一句真话也没有。”衣绛雪捧着他的心,皱了皱鼻子。

前两个问题都没有攻破他的心防,让他的心脏开口说话。

仙人看穿了他的鬼术,徐徐开口,用那张沾了蜜糖的唇说谎。

像是演练了无数遍,他说出的谎言无法让心声波动,连一丝罅隙都没有。

他只是自顾自地说出最恶劣的谎言,贬低着自己的目的,以此招来最残忍的复仇。

连心脏在他手中都不在乎。仙人不死不灭,裴怀钧似乎也不怕被折磨,反倒将其视为归宿……

或是,赎罪。

被道侣明牌欺骗,猫猫鬼有些委屈的想掉眼泪了。

鬼术也是有限制的。接下来,衣绛雪只有一个问题的机会了。

好似灵光乍现,他捕捉到那飞逝的游丝。

裴怀钧方才说了什么?

“说不定,我是真的怨恨你……”

“……皆由你所愿……”

“……”

藏在话语里的片语,是假意背后牢牢藏起的真心。只要是人,为取信于人,编撰谎言的基础都是实打实的真相。

唯有真假掺半,才最真。

衣绛雪的吻落在心脏上,鬼的吻冰冷,轻如无物。

鲜红跳动的肉块搏动却格外有力起来。

红衣鬼王最终问道:“怀钧,你恨我吗?”

比起骤然卡壳,半晌不知道如何答的仙人,那颗心脏却剧烈地跳动起来,似乎要挣扎着脱出他的掌控。

它剧烈地跳动起来,咚咚咚、格外清晰。

裴怀钧很快找回了自己的嘴,从容不迫地说:“我当然恨你。”

“……我爱着你。”与他相同的声音响起,却是来源于心脏。

裴怀钧愣了片刻,随即阴下神情,狼狈地斥心脏一句:“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