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抬起胳膊,探出袖子的五指粗粝而修长。
那只手往前伸,拂过长公主的鬓角。
西北独有的雪松味渡来,似有若无地在空气里浮着。
令季平安恍然了一瞬。
她定神,微微侧了一点头,扬声道:“有朵白梅花瓣,下官替殿下摘了。”
长公主将碎发捋至耳后,说:“多谢。”
身后不远处传来窸窣之声,像是躲在暗处窥视之人闹出的动静。
“继续演么?”季平安低低地问。
“再靠近一些,她还未走。”长公主灵光一现,忽然道,“你唤我阿虞。”
“阿虞?”
“嗯,沈之虞,我的名。”
“然后呢?我说什么?”
“你只需这么唤我,此后的事交由我便好。”
季平安瞬间入戏,抬手揽上了面前那人的肩,唤道:“阿虞。”
沈之虞蓦地抬起眼,原本淡漠的眸色染上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她问:“三月前给你寄去的花茶可有收到?”
雀跃的声音圆润而饱满,喜意深深,含情脉脉。
瞧不出半点做戏之态。
面前这位演技还真是了得。季平安心想。
季平安刚要张口回答,忽见长公主往后退了一步,恢复了往日里淡漠而面无表情的模样。
季平安先是一愣,继而反应过来:“她走了?”
“嗯。”长公主道,“她听不得别人唤我阿虞。”
“原是如此。”季平安没往下细问。
“今日之事再度谢过将军。”长公主道,“我今儿便同那人清算清楚,保证此后不会因此事再麻烦将军。”
“能帮上殿下是下官之幸。”季平安抱拳拱手,“殿下不必言谢,此后若有其余之事需要下官出手的,下官定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长公主款款颔首,没急着往外走,将目光投向了不远处,望着斑驳的雪地出神。
她似乎总出神。
分明在南安国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竟也有那么多事无法称心如意,以致心事重重么?
季平安心心念念同谢瑾回府辨认刺客身份,并未细想,遂道:“殿下,若无旁事,我先行一步。”
长公主缓缓抬眼,“啊”了一声:“再等等。”
“嗯?等什么?”
长公主道:“她应当还未走远。”
罢了,送佛送到西。
季平安只得将迈出半步的脚收回来。
半大不大的空间再度一片死寂。而安静的环境很容易令人开始回味过往——
过往雪夜。
雪夜惊马。
惊马打住!
冲着树干面壁思过的季平安开始疯狂搜罗话题来打破这片令人窒息的安静。她没话找话:
“殿下天赋异禀,方才演得实在逼真。”
“也并非都是演的。”长公主淡声接了话茬。
“嗯?”次日晌午,宫中,太和殿内。
众将领们推杯换盏,季平安与谢瑾赫然居于其列,桌台相邻,彼此碰了个杯。
季平安睨她一眼,问:“谢将军,你近来可有得罪什么人?”
谢瑾喝大了,舌头不太利索:“得罪的多、多了。”
“嗯?”
“我战、战场上杀了成百、百上千的人,你、你说多不多。”
季平安:
季平安拍拍她的肩,眉眼弯弯:“谢将军还真是喝多了。”
“我、我没喝多!”谢瑾一头往季平安身上栽去,“扶我起来,我还能喝!”
季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