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耳光下来,段轻言从墙面滑坐在地,胸口的旧伤牵扯着全身的筋脉,让他一下失了力气。段路昇来抱他时,他已经失去意识,天地只剩黑白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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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轻言在医院醒了以后,不愿意见段路昇,于是段路昇人生第一次被琛叔驱逐。
“二爷,你可莫再说糊涂话伤言少爷的心了。”琛叔把他带到走廊,语重心长劝他,“日后恢复记忆才不至于太悔恨。”
段路昇站在病房外,想起了在学校被老师罚站的情形,而这一天离现在并不太远。
他印象中的自己,一向是乖张顽劣,他自知这一切。但不知为何,面对段轻言时,潜意识里总要自己谴责自己一番,好似在被他遗忘了的这几年里,他完完全全变成了另一个人。
遗憾的是,他忘了这是怎样的一个人。
段轻言躺在病床上,用白色被单盖住脑袋。看护来掀过一次,紧张兮兮地告诉他这样不吉利。看护走了以后,段轻言又将脑袋埋进被子里。
段轻言知道自己不应与段路昇这般计较,段路昇遗忘的,正好是他的心智发生翻天覆地变化的那几年。
在那几年的岁月里,他先后经历了老爷太太去世,自己的腿重伤,被迫成长担起段家的重任,每日在猫鼠游戏中勾心斗角。
如今的他,固然可以通过他人的转述获悉过去的自己,但不曾亲身经历,或者说,忘却了自己曾经经历过,便是失去了这一段人生,到头来只像在听别人的故事。
如今的段路昇,记忆停留在青春叛逆的年纪,说出几句不中听的话实属正常。
或许他需要的,是更多的时间来成长。
出院回家以后,段路昇发现段轻言变了。
段轻言非但不计较之前的事,反而更有耐心也更温柔了。他说话的时候,段轻言多是微笑点头,甚至有一次,段轻言还摸了摸他的头,就像摸阳阳的头那般。
段路昇的心忽而下坠,他不甘心,于是在一个夜晚进了段轻言的房间,强行剥去段轻言的衣服,与他交合。
但段轻言却似失了魂魄的人儿,只是麻木配合他。段路昇手心里触碰着的,好似已失了温度和感情,甚至在他动用蛮力时,这人也只是冷冰冰地看着他,那眼底,结着的是瘆人的冰霜。
段路昇终于崩溃了,他在一个夜晚抱着段轻言,将脸埋进他的颈窝,声音哑得可怕:“段轻言,我是想不起来了,但是我知道,你不该这么对我。”
而段轻言只是说:“你起来罢,我去看看阳阳。”
段轻言走后,段路昇独自躺在段轻言床上,想起琛叔与他说过段轻言胸口伤痕的来源。
阳阳,令他想起了段誉阳。
段誉阳的死,是罪有应得。二太太后来跟了周海,一同背了汉奸的罪责,很快香消玉殒在兵荒马乱的年代。
二太太是个可怜人。段路昇常这么想。
活在这样的时代,又有哪个不可怜。
段路昇起身坐在床沿,闭了眼感受着自己的存在。
小腿间歇传来的刺痛感,直直蹿上他的大脑皮层。耳边忽有呼啸的风声和铁皮撞击石块的轰鸣声。
他猛地睁开眼,那画面直直投影在惨白的墙面上。他看见一辆滚下山崖的车,翻滚的时候,车后排的女人仍紧紧拉着男人的手,头却撞向坚硬的玻璃窗。
车里,男人失声大喊:“妈”
段路昇躁动起来,起身将刺痛踩在脚底,他在家很少拄拐,出了房间上楼的时候,走得有些着急了,胳膊后背不断撞击着扶手、墙壁,一时之间,盘桓狭小的楼梯间回响着肉体碰撞硬物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