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路昇“嗯”了一声便没说话了,段轻言没将此事放在心上,粉墨登场的二太太用翩翩的舞姿和悠扬的唱腔拉回了他的注意力。
周围常有注视的目光向他袭来,一开始段轻言只是躲避,后来也当没看见了,只是心中的波浪依旧翻腾着,却见段路昇直直盯着舞台,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散场时,段轻言被琛叔带去了休息室,而段路昇继续接待着今日到场的各大人物。
后来段路昇回来时,段誉阳也跟着过来了,盯着段轻言看了好一阵,然后转向段路昇说:“十万?确定?”
段轻言听不太明白,只是下意识见着段誉阳就想躲,于是往后缩了缩,像受了惊的兔子。
段路昇挡在段轻言身前,挡住了段誉阳的视线,用皮鞋蹭了蹭地面,说:“十万不多。”
“你不要人家周荷,她还替你做成了一桩买卖。”段誉阳拍了拍袖子上的灰,说,“今天这场要没有她爹周海,段家的面子还不够把钱钧跟郑民都请来。”
段轻言心下一惊,这两个人,分别是上海市长跟军统局首脑。
段轻言细想那日段路昇喝醉时提起周荷时,自己与他发了那么大脾气,后脑勺便忍不住紧绷起来。
很快段轻言听见段路昇说:“亲闺女的几句话…哪比得上段家二太太的枕边风。”
“什么枕边风,我听不懂!”段誉阳的脸憋成了猪肝色,“我还有事,先走了。”
段誉阳转身走没几步,忽然一声沉闷的,手杖敲击地面的声音,在不算大的休息室扩散开,瞬间捆住了他的脚步。
“老爷走了,二太太的事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回公馆后,还请大哥来主楼一趟,做弟弟的有几句心里话想跟你谈谈。”
楼外的雨下起来了,撑开的伞面在雨幕中连成一片,人与人摩肩接踵着,车子一辆接一辆过来渐渐清空楼里的人。
回公馆的路上,段轻言还想着段路昇刚才的话,有些不安起来,他问了段路昇,却只被摸了摸手,什么回答也没得到。
回了公馆,段轻言便被段路昇差人送回了房间。夜已深了,主楼客厅只留段路昇一人,段轻言心里不安,不顾下人的阻拦跑下楼,在楼梯上听见了段路昇的声音。
“哥,我捐十万,是为情,一个小小的杂役,你给他十万,又是为何?”
“什么十万?”段誉阳的声音颤得厉害,像被人掐住了嗓子。
“当然,你给不出这十万,最后只给了一万...一万,让他在刹车上做了手脚…”
客厅里,段路昇拄着手杖缓缓走向段誉阳,“这世上,只有死人不会泄露秘密。这个道理,老爷没教你么?”
段誉阳眼里的光芒熄灭了,如死灰一般放空了表情,但很快,又像被马蹄踏断了骨头,他的脸扭曲起来:“老爷!你别给我提老爷!他是你老子,不是我老子!”
“你恨他,恨我,都行...”段路昇丢了手杖,猛上前揪住段誉阳的衣领,他的手拘挛,握着的是虚空,风、云、漩流仿佛都在他身体里爆破开来了,声音已经嘶哑难辨,“大太太又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要连她一块害死!”
段轻言远远听见,忽地浑身一颤,仿佛瞬间跌进死寂的阴惨深渊,眼前浮现了沈素心的音容笑貌。
“大太太......”段轻言脚步不稳,跌跌撞撞走下楼梯。
“我妈又做错了什么!”段誉阳推开段路昇,过于激烈的肢体动作让他挂在脸上的眼镜都歪斜了,“我妈,二十几年,在段家成了个活死人!老爷怕我跟你抢,从小把我流放在外,娶了我妈,却雪藏她,让她守活寡!你们每个人都该死,你们死了,我们才能做人......”
你们死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