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躬身行礼,徐闻铮也不多言,伸手让他诊脉。
太医指尖搭在他腕上,沉吟良久,终是缓缓收回手,叹了一口气。
“将军常年征战,本就耗损根基,如今又染重疾,病邪已入五脏,这病根难消。”
徐闻铮神色未变,似乎对自己的身体有所了解,只慢条斯理地拢了拢袖口,淡淡道,“还能撑几年?”
太医迟疑片刻,斟酌道,“这全看调养如何。”
徐闻铮闻言,点了点头,“那便有劳院长开些方子,既是为着多活些时日,自当谨遵医嘱。”
老太医连忙拱手,额角都渗出一些细汗来,语气有些颤抖,“将军言重!老朽定当竭尽全力。”
太医前脚刚走,管家娘子后脚便来禀报。
她福了福身,脸上带着几分笑意,“清枝姑娘已经歇下了。那院子她很是喜欢,里里外外瞧了个遍。”
徐闻铮唇角微扬,边处理公务边吩咐道,“这侯府里,她想去哪儿便去哪儿。若是她出门,你就挑几个机灵会武的跟着,别扰了她兴致。”
“是。”
管家娘子应着,又听他继续吩咐,“她要支银子,直接给,若是想查账,你将账册和印章,一并交予她。”
“这……”管家娘子一时愕然,忍不住试探道,“侯爷待清枝姑娘这般,不知可有什么打算?”
徐闻铮抬眼,眼底浮起一丝笑意,“她会是这侯府的女主人。”
管家娘子先是一怔,随即恍然,连忙端正神色,深深一拜,“老奴明白。”
“下去吧。”
管事娘子恭敬地福身欲退,刚要转身,却听他搁下笔唤道,“对了,还有一事……”
她连忙回身,只见徐闻铮眉间微蹙,目光沉沉地望着她,“你在祖母身边伺候多年,最懂她老人家的心思。有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
窗外雨声渐起。
管事娘子垂手而立,“侯爷但问无妨。”
徐闻铮的声音混着雨声传来,“当年祖母为何会将那个木盒交给清枝?”
徐闻铮后来偶然听清枝提起祖母,她说自己与祖母并不相熟。
管事娘子沉吟片刻,轻声说道,“那时情势危急,老侯夫人怕是也未必有十足把握。”
她抬眼看了看徐闻铮的神色,又说道,“不过老奴记得,清枝姑娘当时那眼神,倒有几分像老夫人年轻时的影子。”
雨势渐大,檐下滴落的水珠逐渐开始连成了线。
徐闻铮静默良久,终是摆了摆手,“知道了,你下去吧。”
夜深了,雨声渐渐小了些。
清枝收了油纸伞靠在门边,檐下滴落的雨水刚巧落在了她的裙角上。
“睡醒一觉,听说你还在这儿。”
案头文书堆得老高,清枝随手抽了两本翻看,尽是些瞧不懂的句子,文绉绉的。她兴致缺缺地搁下,索性伏在榻几上,目光静静地落在徐闻铮身上。
她突然问道,“太医今日来看过,怎么说?”
徐闻铮的笔尖在宣纸上微微一顿,墨迹便洇开些许。他头也不抬地回道,“无碍,静养些时日便好。”
清枝神色一松,点了点头。
她趴累了,又起身在书架前转了一圈,指尖掠过那些装帧考究的书脊,终究没找到合心意的。索性挽起袖子,自顾自地研墨铺纸,在一旁写起信来。
她答应郭大娘,一到京都就要马上给她写信的。
烛火微微摇曳,书房里的两人都在专心的写着字。清枝偷眼瞧了瞧专注公务的徐闻铮,心头泛起一丝暖意,就这样不言不语地相伴,已是难得的安宁。
徐闻铮搁笔时,不经意抬头,正见清枝垂眸书写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