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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枝 不觉春笙 106406 字 1个月前

如今新来的刘知州,是接替了暴毙的前任,偏巧王泽光的女儿给这刘知州做了妾,这才让他越发张狂起来。

清枝心里有了底。

若是这般,这王泽光倒是没什么好怕的,顶多就是个狐假虎威的货色。

秋娘见清枝神色如常,该招呼客人招呼客人,该算账算账,悬着的心也渐渐落回了肚子里。

如今秋娘家里冷冷清清,她索性就住在铺子后间。

清枝却雷打不动,每日打烊后都要雇张叔的牛车回家。秋娘从不多问,但心里明镜似的,这丫头还在盼着她那失踪一年多的二哥回来。

说来也怪,清枝这二哥走得悄无声息。

刚失踪那会儿,清枝疯了一样在城里打听,茶楼酒肆和西边的集市都跑遍了,整整三个月,愣是没寻到半点蛛丝马迹。

“张叔,走吧。”

清枝利落地跳上牛车,朝秋娘挥了挥手。

张叔“哎”了一声,老黄牛慢悠悠地迈开步子。

秋风掠过道旁金黄的稻田,掀起层层穗浪。清枝倚在牛车围栏上,凉丝丝的风拂过面颊,恍惚间又回到初来韶州的日子。

她和二哥,还有王家两兄弟,四人挤在一辆牛车上,有说有笑地进了城。

如今这田还是那片田,牛车还是那辆牛车,却只剩她一个人形单影只地坐着。

“哎嘿……”

张叔今日兴致高,忽然扯着嗓子唱起了山歌。沙哑的嗓音混着车轮吱呀声,在暮色中格外苍凉。

“秋日天高云也少咧。”

“谁家儿郎从了军哟。”

“新嫁娘子望穿了眼呐。”

“这风也凉来心也凉哟,问郎几时归故乡咧。”

……

歌声在秋风中,飘荡向远方。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清枝就回到了食肆。

远远就看见一群人围在店门口指指点点,议论声不断。

她心头猛地一沉,拨开人群就往里冲。刚跨过门槛,眼前的景象让她倒抽一口凉气。

桌椅板凳横七竖八地倒着,碗碟碎片散落一地。柜台被掀了个底朝天,装钱的抽屉大开着,里头空空如也。

“秋娘!”

清枝的声音都在发抖,她踉跄着往后厨跑,掀开布帘,没瞧见人,又提起裙摆往楼上冲。

二楼的窗户大敞着,染血的纱幔被风吹得翻飞,像索命的幡旗般在空中飘荡。

她颤抖着手拨开纱幔,只见秋娘直挺挺地倒在里间的地上,身下一大滩血迹。

清枝踉跄着扑倒在秋娘身旁,颤抖的双手刚要碰到那染血的衣襟,却见秋娘的眼睫突然颤了颤。

秋娘嘴唇翕动,气若游丝。

她拼尽最后力气抓住清枝的手腕,“是……王泽光……来抢……铺子。”

鲜血从秋娘嘴角溢出,“他逼我……交出房契,我,我没给他,我死了他就,就没办法了……”

清枝摇头,赶紧劝道,“铺子没了可以挣,你撑着,我去寻大夫!”

秋娘握住清枝的手,咬牙说道,“死也……不要给他,答应我,守……住这间铺子。是秋娘,连累了,你……”

最后一个字音未落,那只死死攥着清枝的手突然失了力气,重重砸在地上。

清枝整个人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秋娘的头无力地歪向一侧。

她下意识伸手去探鼻息,指尖触到一片冰凉。

清枝机械地放下秋娘的尸身,缓缓直起腰来。

染血的纱幔还在风中飘荡,像招魂的幡。她忽然觉得眼前的一切都褪了色,全都蒙上了一层灰白的雾。

秋风从窗外灌了进来,她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