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社会的思想,挺受不了这样的生活。她身处特权阶级,有钱有闲有想法,自然想方设法让自己过得舒服点。无论出于何种境地,“工作”与生活两不误。
这种想法在当下相当离经叛道。姜璃不打算如实告诉朝熙帝,说了他也不会懂,只懒懒道:“哪有这么多为什么?想做就做。我想做的事,王爷从不阻止我。”她垂首,像回忆起什么,温柔一笑。
朝熙帝是一个掌控欲强的皇帝,或者说,做皇帝的,没有哪个是掌控欲不强的。睿安王府有他的线眼,睿安王与王妃的动向有定期的记录与汇报,放在密档以供查阅。
朝熙帝已经很久没看过关于弟弟与弟媳的记录,因为以前看过,看到的都是他们夫妻俩恩爱甜蜜的日常,某天安王寻了珍贵的首饰/新鲜的糕点/有趣的奇花异草……送给王妃,王妃琢磨出新的食谱与安王共试,从某商人手里购得好马,与安王往西山游玩……两人乔装,偷偷摸摸到青楼、赌坊见识一番……一整本全是乐不思蜀的吃喝玩乐,看得人心头火起。朝熙帝掌天下权,后宫佳丽无数,都没他们过得自在。
若因为这点看不惯而找弟弟麻烦,不免显得朝熙帝小题大做,气量狭小。且相比于给一朝亲王实权,让他为朝廷效力,这点安于老婆孩子热坑头的没志气没出息,倒是再恰当不过。
不过,近来朝熙帝又重新翻起姜璃和睿安王的记录。终于有三分相信姜璃真的不愿进他的后宫,不想生下皇嗣,而不是以退为进,欲擒故纵,再看手上的注录,心里别有一番滋味。
虽然睿安王去世了,但夫妻俩美好的回忆太多,不经意之间便会想起。这次再见姜璃,朝熙帝已经察觉到她对睿安王去世的伤心忧郁少了许多,但因为服侍了他隐含愧疚,对睿安王的怀念更深。
朝熙帝道:“你在宫外,到底自在些。”
姜璃意外的微挑眉,不禁道:“人生在世,图的难道不是这份自在吗?”
朝熙帝道:“有理。你在这上头,确实比许多人要通透些。”
姜璃没想到朝熙帝会称赞她,听起来还是真心的。她的语气微软下来:“我心里很明白,这都是皇上和太后娘娘赐给我的恩德。”她对朝熙帝有气,礼数上恭敬,说话夹枪带棒,存了一点惹怒朝熙帝让他拂袖而去的心。朝熙帝不但不生气,言行还越来越包容,姜璃的气便渐渐消了。还是那句,她很清楚自己一直以来过得如意自在的真正靠山是谁。以睿安王的才能心性,他们与朝熙帝对上不敌人家一合之力。朝熙帝握住他们的生杀大权。如今只剩下她和陆璀,朝熙帝一样能决定他们母子的生死,或者,生不如死。
姜璃不会彻底惹怒他。因为她的目的只是影响他对她的感观、认知,树立一个可以有效攻略他的人设,而非真的找死。
朝熙帝对她的态度终于软和了一点,姜璃很受用,也稍退一步。她的性格吃软不吃硬。
两人在庄子附近闲逛完,回到主屋各自梳洗,然后到正房同坐一桌用晚膳。
正房多了一瓶芍药花。
这个时节的芍药花未到花期,该是含苞待放的形状。这一瓶芍药花是少见的正红色,花朵开得绚烂艳丽,姿态霸道华贵。
——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芍药1。
姜璃不期然想起这句话。
朝熙帝道:“这几支开得好,放你这里摆着。若不喜欢,待朕回了宫,你叫人扔了便是。”
姜璃沉默了片刻,闷闷吐了实:“没有不喜欢,只是,不想见到这花。”
为何没有不喜欢但不想见?
姜璃和朝熙帝都想起三年前那一束辗落在地的芍药。她满心欢喜抱花而至,与朝熙帝相看,却被朝熙帝推给弟弟,恼羞成怒扔了花。她无法忘记当时的耻辱,不能迁怒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