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氏松手,朝曹嬷嬷抿唇轻笑:“你老瞧,大爷真病了。”
正安堂四下灯都灭了,守夜的丫鬟歪在外间地上,听到响声揉了揉眼,忙起身行礼,却没点灯。
秦明景皱眉:“黑灯瞎火的,摔了人怎么办。”
丫鬟委屈:“老太太不叫点灯,说看着闹心。”
秦明景张了张嘴,拂袖进门,屋里昏暗的厉害,只床头亮着盏松鹤延年紫铜灯,暖黄色的光打在老太太冯氏脸上,将那纹路修饰的愈发深邃,人远远瞧着,竟有几分萧条之意。
秦明景唤了声“母亲”,拖出圆凳坐在床侧。
门外,秦熙静静站在雕花屏风后,解了氅衣,使了个眼色,曹嬷嬷垂首上前,捧了衣裳退到外头。
冯氏挽着高髻,发间不饰一物,白色里衣外披着件素青色褙子,不急着说话,伸了伸手,示意秦明景给她倒盏茶,直到漱了口,换了几次躺姿,才长叹一声,但又摆出欲言又止的模样。
秦熙看的想笑。
秦明景往前探身:“母亲有话便说吧。”
冯氏拍拍他放在床沿的手,为难开口:“明英殿的事,你受苦了。”
秦明景低头,硬撑数日的无恙在母亲宽慰时绷不住,鼻子发酸。
“既然有些事注定避不过,便得提早去想退路了。”老太太攥住秦明景的手,神色变得异常郑重,“圣上要降罪,咱们没法子,从前你护着老二老三,护着咱们秦家,你是有功之臣,对家里实在是劳苦功高。
你若走了,势必会有旁人顶你的职缺,与其便宜外人,不如趁机扶持起自家人。
你三弟在工部升职在即,若你能将那些园林图纸交给他,他定是会有所建树的。当年你父亲教你们兄弟三个,不也是这般倾囊相授的吗,而今你能帮衬你三弟,也得不遗余力才是。
大郎,你三弟是最仗义的孩子,一直感恩你的付出,若他高升,肯定不会忘了你的,大郎,你那些图纸......”
秦明景的心一下坠空,呆呆望着慈祥的母亲,看她那薄唇一张一合,明明慈爱极了,可说出的话却叫他心寒透顶。
“那是我的心血。”
冯氏啧了声:“我知道,但也是你父亲传给你们兄弟的不是。”
“母亲以为我私藏父亲遗物?”秦明景觉得屈辱,“父亲教给我留给我的,二弟和三弟都有。”
冯氏着急:“你别纠结这些不紧要的东西,不管是你父亲留下来的还是你自己琢磨绘制的,你把它传给你三弟就是,他拿着,总比弃而不用更有价值。”
秦明景冷冷一笑:“母亲是要舍弃儿子了吗?”
冯氏觉出掌中的手发冷,又用力往自己身前拉:“都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我怎么会舍弃你,实在是要顾全大局,不得不这么做了。袁氏约束后宅无方,纵的白霜那贱蹄子生出觊觎之心,竟敢迷惑二郎,你二弟是个不争气的,但你三弟不同,他稳重又肯吃苦,只要他还在,咱们秦家迟早还是要崛起的。”
屋门吱呀一声。
冯氏倏地瞥了过去,看清那人,瞬间肃了颜色:“你在那儿站了多久,谁叫你窥探长辈说话的,没规矩的东西。”
秦熙也不恼,径直走上前福了一礼,客气说道:“母亲让我来喊父亲回屋,他正病着,别把祖母连累了才好。”
说完,躬身搀着秦明景的手臂,也不看冯氏狰狞的面孔,柔声说道:“父亲,母亲着人熬了安神汤,快放凉了,咱们回去吧。”
秦明景看着女儿,脑中忽然浮现出过往袁氏同他争吵的场景,有太多次,都是为了两个女儿。
长房无子,他面上无光,虽也想赶紧有个儿子承继家业,但袁氏生秦栀时坏了身子,不能再去生育,母亲便隔三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