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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清殿中,严彧已跪候良久。

御案前摆着衢州递上来的文书,说是南境青崖部狩猎,误烧了一座官仓,所幸仓内存粮不多。

御史中丞张君寿垂首侍立,偷眼觑着帝王神色,龙颜沉郁,可又不似想发作的模样。

严诚明立于案侧,正专心研墨,那双惯握长枪的手此刻执起墨锭,动作虽显生涩,力道却拿捏得恰到好处。朱砂渐浓,将他袖口金线绣纹染得猩红刺目。这般情形,张君寿心下了然,今日这诏书,怕是轮不到自己执笔了。

“陛下。”严诚明搁下墨锭,将衢州文书合起置于一旁,转而取过那卷银龙纹圣旨徐徐展开,他执笔蘸墨,双手奉至帝王面前:“请陛下御笔。”

李琞睨着他,冷哼一声:“换个人敢这么逼朕,九族都平了!”

“臣惶恐!”惶恐的严诚明作势欲跪,手中朱笔却纹丝不动,“臣不过是伺候陛下一回笔墨……”

李琞提膝止住他下跪之势,接过笔,望了眼跪在下方的严彧,从鼻腔里逸出一丝轻哼,在黄缎上落下一行朱迹:

“皇帝敕曰:允昭王彧聘南境文山王女……”

朱笔在明黄缎面上蜿蜒,严彧只觉长久以来积郁一扫而空,好似风过长空,一片清明。他俯身叩首,额触金砖,眼眶竟有些发热。

“臣还以为……”严诚明轻声叹息:“陛下会写‘平王次子昭王彧’……”

李琞眼皮一翻:“不嫌啰嗦么?”

高盛掩唇低笑,张君寿却蹙起眉头,这诏书似乎哪里不对,可又说不上来。

大齐的使团抵达南境,是在十日后。

与衢州接壤的青崖部守将,率三百轻骑,早早在界碑处相候。大齐龙旗和南境王旗各半,将官道铺得张扬热烈。

平王一行在青崖部护送下入住文山城外官驿,南境来的礼官是严彧的老熟人——梅溯,送来了三样贽礼:特制的霜菊酿、百年雾岭参、还有批南境贡过的天蚕云锦。

东西是好东西,却瞧不出一丝对联姻的态度。

于无人处,严彧扯住了梅溯衣角。

“昭王?”梅溯侧首,目光顺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缓缓上移,最终落在严彧脸上。他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这封号,可也是为此番商谈加的筹码?”

严彧眉眼一弯,那张惯能哄得梅爻、陛下和平王心软的脸,堆起十二分讨好:“二哥说笑了……”指尖不着痕迹地摩挲过对方袖口的绣纹,“虚名罢了,小彧。”

梅溯呵笑出声,眼前这副姿态,颇有几分梅爻撒娇的模样。他玩味的视线擦过严彧藏笑的凤眸、高挺的鼻梁,微挑的薄唇,低笑道:“昭王这张脸确是好看,可也……真不值钱。”

“二哥此言差矣。”严彧不退反进,一张俊脸已贴到冒犯的距离,“在幺儿眼里,在陛下心中……可是千城不换!”

梅溯不动声色地盯了他几息,忽又一笑:“脑子还能要。”

他从怀中摸出只小匣子,严彧疑惑地接过,打开,是只金雀钗,只是九只金铃,掉了一只。

严彧不解地看向梅溯,梅溯嗤笑道:“你那先锋射掉的,怨不得旁人。”

严彧捧着匣子一阵激动,梅溯走出去两丈远,才听身后喊了句:“多谢二哥!”

梅溯勾着唇角未做理会,径自走远。倒是附近溜达的严诚明被这一嗓子镇住,使劲平复了一下心情,安慰自己道:“不是我生的,我不丢脸……”

晨光初绽,文山城的青石官道上还凝着夜露。

休整了一夜的大齐使团,在梅溯的引领下进城,旌旗招展,巫乐宣天。

严彧端坐马上,望着城门前那排熊熊燃烧的火盆,眉梢微挑。火盆两侧,十二名巫祝正踏着鼓点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