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喻衡真正走到门口,今晚演出已经过了大半,门口检票的人都已经下班,于是他畅通无阻地进到了里面。他果然在台上看见了刚才那个人,可惜他们已经唱完最后一句,他只看见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扫弦完成了曲目的结尾。周围传来几声惊叫,但台上的人熟视无睹,垂着眼说了句“谢谢”,然后就收拾起那堆乐器来。
喻衡很少来如此密集的空间,人与人的紧密想贴让他有些不适。举着啤酒的人群激动地攒来攒去,喻衡被挤得离上台口更近了几米,他看见那个人提着音响往舞台后方走,下意识便抬脚跟了上去。
等到反应过来时,他已经站在了化妆间的门口,一个黄毛叼着烟问他:“哥们,有事吗?”
此时撤退不太现实,喻衡只能硬着头皮说:“我找刚才唱歌那个人。”
“周维轻,有人找”黄毛扯着嗓子喊,“这周第三个”
化妆间里传来另一道拉长的声音:“这个好看吗?”
虽然不明所以,但喻衡倏然间绷直了背。他本能地觉得这是一个不怀好意的玩笑,但脑海里还是迅速检索起过去二十年里对自己外貌的评价:小时候姑妈形容的白白嫩嫩,高中时有女生红着脸说自己眼睛好看...
应该,不糟糕吧?
然后黄毛从上到下扫了他一眼,大声回道:“男的!”
好的,多虑了。
被叫做周维轻的人迟迟没出来,喻衡翻起了旁边桌上的海报。这的确是一个与自己生活大相径庭的世界,海报上对比度奇高的图案,反叛的文字,每一个元素都极具视觉攻击性。海报旁边还有几个拨片,上面刻了不同的字母。
正当喻衡想要拿起来细看时,一只手从他身边穿过,把拨片抢走:“建议你别动这个。”
喻衡听出是周维轻的声音。此时他们相距很近,他闻到了混乱的多种味道洗衣液,香烟,喷漆。
周维轻把拨片收好,揣进兜里问他:“找我有事?”
“哦哦,”喻衡只能找到一个借口,“刚才不小心毁了你衣服,我看还是牌子的,我跟朋友商量后还是想着赔你一件。要不你留个手机号,我之后把钱给你送过来。”
如果周维轻说好,那一定要等杨二清醒后平摊,不,六*开。
“牌子?你说这个?”
周维轻指向喻衡身后的挂衣架,喻衡赫然看见挂在最前面的T恤上印着鲜红的两行字:上面是GUCCI,下面是Fake。
喻衡:“......”
黄毛大笑一声:“怎么样,我设计的,够前卫不?”
喻衡僵硬地点头:“很有创意。”
周维轻没有再理睬他们,绕过喻衡回了化妆间。
“哥们,替哪个女同学来要电话?这借口不行,有点土了,”黄毛拍了拍喻衡的肩,递给他一张海报,“不要泄气,多来看演出,支持支持我们票房,混个脸熟,还有机会!”
很久以后,喻衡无数次思考过这个问题周维轻到底是如何在追求者中选中自己的,毕竟那时候他还没有任何机会能为之肝脑涂地,他只是周维轻眼中失败的搭讪者之一。
或许是他的某一方面刚好契合了周维轻的需求,比如平稳的生活,不算愚蠢的头脑;或许是他被称之为开朗的性格不会带来太多的麻烦;或许又仅仅只是他出现在了恰好的时机。
天时地利人和,总之他占一样。
当然,那都是后话。在一零年的末尾,喻衡只是一个中邪了的大学生。
那一周他上课时,总会回想起昏暗的灯光,空气里的颤音,自己错过的周维轻的演唱。
他没有听见的那首歌应该是什么样子的?他反复幻想。然后把那张海报翻出来,在下一个场次的日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