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喻衡说,然后向着周维轻问,“你呢?”
黄毛替他答了:“他无所谓,你给什么他吃什么。”
走向烤冷面的那八百米,喻衡感慨,在强烈的意志面前什么事都能无师自通。他以前很讨厌拐弯抹角,也没那么擅长相机行事,但认识周维轻后总是能超常发挥。
由于这两份喻衡赞助的烤冷面,他跟黄毛迅速熟络起来,仿佛下一秒就能称兄道弟。喻衡也明白了曲线救国的意义一个契机就能相见恨晚才是他熟悉的社交模式。
黄毛囫囵吞着烤肠,跟他絮絮叨叨,一会骂之前有个场地老板坐地起价,一会骂另一个乐队的鼓手妄自尊大,不把自己放眼里,骂完又诉苦,说他们来回辗转,每天累得想哭。
喻衡时不时应一声,余光瞥向吃着豪华加料版烤冷面的周维轻,他吃得也不算斯文,食物在他脸上撑起一个弧度,减了点轮廓的锋利。
那天喻衡在排练室里待了快两个小时,离开的时候黄毛招呼他:“以后有空过来玩呗!”
不管这是不是一句托词,喻衡反正没当作一句空话。他控制着自己过来的频率,不会太频繁遭人嫌,但每隔一段时间总会出现一次。当然,每次出现都会带水带食物,偶尔还会带烟,受到了乐队其他人的热烈欢迎。
喻衡也因此得到了很多宝贵的信息。比如周维轻不是本地人,比如周维轻第一次弹吉他时才六岁,比如周维轻右耳上有个耳洞,但从来不戴耳钉。
黄毛说,那是他前女友准备自己用针穿耳洞,先用他来练练手。
原来他喜欢女生,喻衡想。
他有一点受挫,但也不会忧伤太久,他没有太奢望这方面的事情。周维轻对他而言,是人生里从未出现过的、光芒璀璨的星星,如果掉下来,他会迅速捡进口袋,如果永远高悬在天上,他就趁有限的时间里多看几眼。
喻衡也常找机会跟周维轻聊天,尤其是在对方排练结束放松的时候。周维轻依旧惜字如金,不喜欢主动开口,偶尔会为他简单介绍一点点乐器。
“其实我小时候也弹过钢琴,”喻衡说,“但放弃得很快,天资愚钝。”
周维轻难得追问一句:“静不下来?”
“不是,乐感和节奏感不行。”
喻衡把双手放在琴键上演示:“我记得有一首练习曲,要在左手弹两个音的同时右手弹三个,老师说不要想着计数,要把它们当成两条轨道,同时在脑子里行驶,否则节奏就会乱,我怎么都做不到。”
对他来说,整齐排列、严丝合缝才是舒适的。
周维轻伸手,轻易地弹出一个三对二,比当年钢琴老师的示范还要流畅。
“对对,就是这样,当时她教了我三周,我打死都不会,”喻衡凑近了些,“你怎么练的,我总是在心里数零点几秒后弹下一个音。”
周维轻的手没有停:“不用练,它们本来就是分开的。”
喻衡偶尔会羡慕周维轻。他从小到大是一个“70分选手”,每件事都差强人意。成绩够用又不顶尖,身体素质尚可但不比运动员,小时候每一个兴趣班都不会被点名批评,也不会被点名表扬,学钢琴时一直被指责乐感欠缺,但记谱很快,指法也不错,还是混过了几级。
就像他的名字一样,一切都很均衡,均衡到失去方向。
晚上睡觉前,他学着白日里周维轻的手,在自己胸口弹奏,心跳为他毫无章法的指尖打着节拍。
三月底,冬天终于过去。乐队收到一笔计算的演出费,黄毛异常兴奋,吆喝着要去吃涮肉,作为近来的烟酒零食供应商,喻衡被十分尊重地邀请同行。
黄毛说的涮肉是一家很小的店面,离排练室不远,沿着西面那条小河走十来分钟就能到。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