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两辈子都亲缘淡薄，早已习惯了独自一人，从来没有什么手足缘分。但她很喜欢看别人家庭和睦，就算是戏，她也只爱看合家欢。

这很好。

也只有这样，等她下个月走了，或者死了，曹节才不至于为了一个相交不到一月的人伤心。

她有宠爱她的父母兄弟，有自己要做的事，要走的路，很快就能走出来。

至于段晞自己，她伸手抚摸曹植带来的马儿，它在温顺地看着她，见她抬手，凑过来用鼻子碰了碰段晞的手。

温热的，柔软而又坚硬的生命。

既然用段氏的身体偷得新生，她便不能只顾着保命，总要给段氏和她最爱的表姐董英一个说法。

杀董英者，共有三人：董承、献帝、曹操。

董承贪图外戚权势，送女入宫；献帝利用董家，却连董贵人和其腹中胎儿都不能保全；至于曹操，更是杀死董英的元凶。

自古以来，政治都是赢者通吃的游戏，但在这三方争权夺利的斗兽场里，董英从来没有入场的资格。

她是权力借贷的筹码，是寄生胜果的容器，是游戏结束的丧钟，却唯独不是有权选择的玩家。

董承、刘协和曹操，都比她血腥罪恶。

至于杀段氏者，却还隐藏在水下。

曹操要用她钓鱼，鱼要用她杀曹，这两方似乎都没有杀死段氏的动机。那么，杀死段氏的，究竟是谁？

段晞这边沉思着，谋划着怎么坑眼前这俩人的亲爹，曹节却为了她和曹植吵了起来。

准确地说，是理论，曹节不觉得自己在和四哥吵架，她只是直抒胸臆：“四哥，你是不是不喜欢段夫人？

这话她说得平平无奇，却把曹植吓了一跳，他迅速看了看四周，侍卫们还在远处，段夫人跑去和他的马玩去了。

“胡言乱语！”曹植说。

曹植一向认为，自己妹妹的脾气没什么不好的，女孩子就要脾气硬一点，作为曹司空的女儿，曹节也有这个横冲直撞的资本。

他们家的人，就该有这样的脾气。

直到今天，直到现在，他自己被这头倔强的小牛撞了腰。

曹植哭笑不得：“难道我应该喜欢她吗？”

“不要跟我咬文嚼字[1]，你明知道我在说什么。”曹节难得对她四哥感到不耐烦，她不明白，好好的四哥，怎么也开始装糊涂，都是被外面的俗人带坏了。

曹植叹了口气，自己惯出来的妹妹，还能怎么办，当然是继续惯着。

“非是我不喜欢她，是我不想你与她走太近。她年纪轻轻，便引得父亲如此宠爱，不惜给她营造引来祥瑞的美名。若不是她心机深沉，便是其中另有玄机，此间事莫测高深，她又是……总之，她怎么样，非你我可以置喙。”曹植耐心地说。

“况且，我怎么看她，又有什么干系？难道我说不喜欢，你从此就再不和她往来了？”他还不了解曹节吗，认定的事，别说四匹马了，十匹马都追不回来。

不待曹节回答，曹植又反问道：“你呢？从没见你在意过别人的看法，如今又何必在意我对段夫人的看法呢？”

“自然是因为我在意四哥你，所以，我想让你认可我的友人。”曹节很自然地说。

“哦？”曹植忍住了没对“友人”两个字发表意见，他问：“那二哥呢？你又不在意他了？他知道可要哭了。”

他才不会，曹节语气平静，“他已经把自己装成了个彻头彻尾的俗人，我这个怪人又何必去讨嫌。”

“二哥他也是不得已，”曹植为曹丕辩白，“等我们拿下乌丸，荆、益、交、扬四州可传檄而定，天下早晚要重归一统。父亲年事已高，曹家的担子都在二哥身上，他岂有选择的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