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二一回 八年恨,一朝拂袖乱生死(7 / 7)

[七五]桃花酒 洛安之 17106 字 1个月前

未至,安平、天昌等镇皆饿殍遍野,遑论深山之中的陈家村。”

喧声因少年之语渐止,众人面面相觑,想起前几日陈州流民奔涌,便也多少明白这寥寥数语之下是何等惨状。

可接下来所言,却远远出乎众人意料之外——

“陈家村人心生歹意,只道我们家有食物,不肯与他们分,夜里拿着镰刀、斧头、菜刀冲了进来,将每个人砍死,满地都是鲜血。娘为了把我藏起来,就抵着柜子在我眼前被活活砍成了两半。聂哥哥把我偷偷从窗户带出去,可是为了引开人助我逃跑,也被逮去杀害。”他仰着头,仿佛要穿过屋顶看到天空,面容平静,双目通红似含血泪,“那天天好黑,可是血好像都在发光,比太阳还要刺眼。”

“陈家村人饿疯了,我知晓他们是饿疯了。”他这么说,字句却令人背脊发凉。

没亲眼看见这一切的姐姐,怎么会明白他八年来是多么痛苦,又是积攒了怎样的恨意。他不敢忘,也忘不了,六岁起日夜都在这场梦魇之中。

“可是这还不够……!”

程文远咬牙切齿,扭过头看向包拯,语气尖锐,“包大人明察秋毫、断案如神,亦能不畏权贵,文远佩服。可不知,倘若包大人见血案之中,村人皆凶徒时,又当如何处置?”

“……”包拯神色微动,好似语塞。

楼中静默。

程文远便大笑起来,笑出了眼泪,又倏尔收声问道:“包大人也不知如何是好吗?”

“人人都道法不责众。好个法不责众,好个孩童戏言不可当真。”那双目锐利,如不管不顾、无情取人性命的洪水猛兽,正如展昭遇到他的第一夜所见模样。“我去报案,连门都没进就被赶了出来!”

他嘶哑高声,直逼人心麻木处,一语剜出血肉来,“对,我只是个六岁的孩童!”

“可他们知道那陈家村人做了什么吗?!”

程文远直起身,仿佛所有在漫长日夜里潜伏的恨意在这一刻被天光揭开了,他又痛又恨又畅快淋漓,“程家为何一夜只剩白骨?通往天昌的路为何走山被埋了?!是他们——他们找不到粮食,竟是生了火将所有尸体都拖去丢进锅里煮了吃了!他们就是吃人的山精鬼魅,是没有人性的妖怪畜生,吃了人埋了路,还无耻地去县衙报案!”

屋内所有人都骇住了,甚至有人不禁呕了一下,向后退了数步。

这只是短促的没有力量的言语,甚至不曾描述其中的苦难,却叫人如鲠在喉,无以抗辩。

“旧闻每逢大荒之时,常有易子而食这般荒诞之事,我亦知饥饿折磨令人癫狂。我也饿过,太饿了,为了一口吃的我什么都愿意干……”程文远喃喃,神色恍惚,“要么生要么死,什么都好过这场折磨,若非一时运气我岂能活到今日。而为苟活,饥者皆是人间恶鬼,何来人性可言。我知——”他说,“我知——”

“可也难平心头这口怨气!”

他好恨啊!

要他如何不恨啊!!程文远字字如刀,直杀人心:“民蠢如此,官府——该主持公道的官府又在何处?!”

“官府明知这案子有问题,却以妖吃人草草结案。那狗官分明是为了自己的政绩前途,也知道满村合谋屠人食之骇人听闻,硬是掩埋了此案!哈哈,可我偏要叫他们知道,自己被吃了、家人被吃了是如何感受!!”

说到此时,程文远仿佛失去了力气,声音渐渐小了,满脸的泪却笑得畅快。

“包大人,既是法不责众,我一人命抵可还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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