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哀戚中,甚至混了一丝欣喜。
璃音将阿爹这一番神色变幻看在眼中,眸色默然微暗。
见鬼了又如何,管家会怕,家仆会怕,可夏侯铮却不怕。
那可是他的儿啊,即便在母亲肚中便夭折了,做了鬼,那也是他夏侯铮此生拥有过的、唯一的儿子啊!
他跌跌撞撞行至缸前,双手死死扒住沿边,眼眸晶亮,头一低,满怀期待地向内看去。
却不想一垂眸,蓦地里对上一双恶气滔天、阴寒诡异的黑眼,惊叫一声,虽不至摔跌在地,却也和先前那些偷看的家仆一般,飞速撤手,一下便弹开了。
一个自始至终都只存在于胎腹之中、从未沾染过尘世俗气的婴儿,怎么会有那般怨恨骇异的眼神!
新生的婴孩,他们所拥有的,难道不应该是那种世上最柔软的,纯净的,最是天真而又无辜的眼吗?
就像刚出生时,被产婆抱出来的阿横那样。
夏侯铮惊异抬头,无意识地望向了自己的女儿。
可她却只是偎在母亲怀里,眸光冷滞,沉默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
他心有微怔,当年那个总爱眨着一双清透浓黑的大眼睛,满眼依赖地望着他的小女孩,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被他彻底弄丢了,不见了的?
“看见弟弟了?”璃音见夏侯铮发怔,唇角微牵,忽地笑了,“阿爹不是一直都很喜欢弟弟的吗,怎么也才看了一眼,就跑开了?”
说着重新回头看了眼屋门上的红手印,一副研究的口吻道:“大了点,倒不像是弟弟的小手能弄出来的。”
顿了顿,忽敲了下自己的脑壳:“哦,我怎么忘了,弟弟那么厉害,神通广大的,天下哪有他做不到的事,那这手印……”
正说话间,哗啦啦——
一道虚影劈开水面,鱼跃一般,从缸中钻跳出来,一个蜷手蜷脚,姿势宛若置身胎盘的男婴,像一颗被人抛掷而出的大肉球,凌空向璃音冲了过去。
那“肉球”冲得快,但璃音反应更快,一手拉住阿娘,一手扯过秋莺,忙向左边大步一个疾避,还大力按着两人的肩,迫着她们同自己一起,就势矮下了身……
果然“肉球”对她们的左避有所预判,空中向左一个偏拐,便如箭一般,直直狠撞了过去。
只没想到三人竟还同时往下一蹲,于是……
璃音发顶几缕墨丝微动,她甚至感觉到了物体飞速从她头顶掠过时,所激荡起的那一阵残风。
再然后,便是……
砰——
一声巨响!
璃音一抬头,就见那“肉球”声势浩大、不偏不倚地,刚巧砸在了左边门板的一只猩红手印上。
一击不中,璃音只当它还会折返,已飞速从发间拔了一根银簪下来,总之,他敢过来,她就敢把肉球戳成煤球,蜂窝煤的那种球!
不料,那“肉球”竟没回身,也不下坠,他身子与门板上手印接触的地方,竟像是被浆糊给糊住了一般,任他脑袋猛锤,四肢乱挣,但就是被牢牢粘在了那个胭脂涂成的“血手印”上,脱身不得。
婴儿得不到他想要的东西,是不会说话的,只有六个月大的“肉球”更是不会,只见他脑袋一扬,小嘴一张,放开嗓子,就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嚎哭。
吵死人了。
璃音被这哭声吵得脑壳子里嗡嗡的,正思索着要不要直接上去,实施自己的蜂窝煤计划,就见右边门板上另一只舞爪张立的“血手印”,竟仿佛听见她脑中所想一般,蠕蠕地动了起来。
像一张大红的手形窗纸,被人拈了一角,轻轻揭下,然后啪的一声,狠狠扇在了“肉球”的后脑壳上。
小儿聒噪的啼哭声顿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