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意只是自嘲一句,对本人狼藉的生前身后名略作感慨,但许是表情和语气实在阴暗了些,那小光头闻言竟小脸一白,拿剪子的手也比方才抖得更猛了,只听他忽地大喊一声“公子!呜啊……公子!”,便啪嗒啪嗒狂掉眼泪,转身三步并作一步,推门跑了。
璃音:“……”
好像一不小心把小孩吓哭了。没想到她那早已负债的功德值,死后竟还能再跌上一跌。
璃音仰翻在地,目瞪天窗,想扶额却发现抽不出手,望天半晌,一声长叹:“不是,好歹把椅子扶起来再走啊……”
回应她的是一只鸟儿扑棱棱飞过,向天窗落下一摊鸟粪。
……还真是泄粪仪式。
璃音默默偏头躲开,心头涌上悲凉:怪道是恶人难当,一朝墙倒众人推,破鼓乱人捶,她在昆仑山上时骑鸾驾凤,如今却是不管什么鸟都敢往她脸上泄粪了。
头一偏,所在这处小屋的大致环境便也落入了她眼中。
这屋子也是古怪,壁上挂的是清溪照柳图,榻上铺的是月白缎面被,案上书册高摞,边上放的是一把雕花紫砂方壶,看来应是位文人雅士在住的寝房。但却四壁无窗,又在屋顶上凿一个大洞,整日里漏风漏雨,这是什么设计?
璃音一面四下打量,一面开始挣身上那绳索。
绳子并非寻常手搓的麻绳,而是十分结实的一整根嫩柳条,她才扭了两下,身上柳条竟自个儿动了起来,须臾,传出一个小女孩的声音:“我摔了公子心爱的茶壶盖子,被罚来绑你一日,身上符文只公子能解,一日期限未到,就是想放你走也没奈何的,你莫再做无谓挣扎。”
接着便觉身上柳条一紧,眼前一番天地倒转,连人带椅被提回了正位。
璃音吃了一惊,睁大双眼。
倒不是为这柳条内藏精怪、口吐人言,而是从绑在她腰腹上的那截柳条里,竟缓缓地,往外钻着一个光头。
今天她是捅了光头窝了么?
光头小柳精钻出半边身子,小手一指天窗,很是自来熟地对她说了句:“姐姐,我晒会儿太阳。”
便十分惬意地在她怀里躺下了。
璃音:“……”
好吧,原来这天窗是这么个用法。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搞清楚她缘何在此,是怎么活的,又或者还死着。
刚要发问,忽闻屋外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靠近,不一会儿,便率先冲进来了一个面黑如炭、极高极壮的中年男人。
那男人声如洪钟,进来劈头便问:“你把染棠弄去哪儿了!”
璃音瞅他头顶茂盛、发髻油亮,不由暗暗松了口气:先前接连冒出两个光头,害她差点以为三百年过去,世间水土大变,竟叫大家都秃了。
她左右看看,现下屋里总共就三人,她并不认得什么染棠,想来应该不是在问她,那就只能是问躺在她怀里的这个了。
于是又将目光挪回男人头顶,同时大腿向上轻拱,示意怀里的小光头答话:“问你呢。”
“我打死你个胡说八道的!难不成是我拐走自己的亲闺女!”
不料男人闻言暴怒,两道粗眉登时倒竖在一张黑脸上,他话说得又猛又急,一嘴唾沫星子随怒气乱飞,小柳精方才被璃音拱了一下,正迷糊抬头间,便猝不及防,被男人结结实实喷了一脑袋口水,也算是替璃音的小脸挡了灾。
好孩子。
璃音向她投去一个赞许的眼神。
“他问的是你,不是我。”小柳精伸手抹了一把反光的头顶,将那些唾沫抹了,“这家的女儿前几日丢了,正在找呢。”
小柳精嗓门不大,但除非聋了,站在屋里还不至于听不见,可男人仍在翻来覆去指着璃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