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说出自己愤怒的原因,末了似乎给自己找到了大晚上不睡觉来他房间的理由,理直气壮地说:“我难受所以你也要和我一样,这是你教我的。”

那一瞬间,韩谦行确定自己教他的所有东西都会用在自己身上。最好的办法是现在就远离他,疏远他,放任他在自我怀疑和对自己的愤怒中毁灭。

他身边许多学艺术的人都有这种特质思考世界,愤怒自己,绝望人类。有些时候他认为林昭敏感纤细的神经简直太适合学习艺术,但他一门心思想往数学物理扎。

韩谦行紧了紧手,不动声色地说:“你可以打回来。”

林昭纠结了一会儿,放弃了这个提议。他实在想不出他打韩谦行的画面,他勉强将自己咬地那一口和韩谦行打自己屁股画等号,一笔勾销。

韩谦行不知道林昭在心里纠结地原谅了他。否则他又要感叹,多么心软的小孩。他摸到林昭的衣服,“你在寻找自己地位置?”

林昭有一会儿没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思考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然后不得不承认韩谦行说得对,点了点头。

韩谦行声音在黑夜中有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父母吗?他们只是把你带到这个世界,剩下的生活要你自己决定许多像你这个年纪的人还不能为自己做决定,而你已经可以为自己做决定了。你比你这个年纪的人更勇敢,更自由。”

“可我甚至不知道我的父亲是谁?”林昭声音干涩,他在知道自己不是林威孩子之后并没有太纠结这个问题,但在干活地间隙,无聊发呆的时候,他会想那是个怎样的人。他也清楚的知道,自己大概率这一辈子都不知道他是谁。

“许多人的父亲有不如没有,”韩谦行声音倦倦,“你应该庆幸。不过你要真的希望自己有一个父亲,不如叫叫我。我保证比那个你从未谋面的亲身父亲称职。”

有些沉重悲伤的氛围被韩谦行拂开,林昭的迷茫一瞬间消失,他无语地想,韩谦行又在说些玩笑话。他起身想要离开回到自己屋内继续睡觉,被韩谦行搂着,“在这睡吧。”

他声音低低沉沉:“就睡觉,什么也不做。”

此时林昭似乎能看到他黑暗中的轮廓,像一座起伏的山脉,沉稳可靠。他静了两秒,靠过去,轻轻闭上眼睛,陷入睡眠。

55

林昭挑了个周末搬进新家。他没让任何人帮忙,韩谦行晚上回家时才发现他已经走了。桌子上留着两张他写过的试卷,他拿起来,看了看,又放回去。

田薇薇和刘醒知道他搬家后,带了礼物来庆祝。田薇薇带了一瓶红酒,刘醒买了食物。他们三个人坐在地毯上,他们面前乱七八糟摆了一堆吃的。家里没有红酒杯,三个人拿着纸杯喝酒,水晶灯下每个人的脸罩上一层乳白色的光。

他听见刘醒要去德国留学时大吃一惊,刘醒自嘲笑笑,他是家里第二个孩子,前面的大哥比他大十岁,已经在公司站稳脚跟。他可以挥霍无度,胸无大志,但永远不要进入公司。最好一辈子留在国外。

不仅是他大哥的意思,更是他爸的意思。

林昭听后沉默了一会儿,田薇薇拍了拍刘醒肩膀,安慰他没什么大不了,自己虽然是独生女,但不也是要滚到国外。刘醒自嘲笑了笑,转头好奇问她,她的父亲没有私生子吗。

这个问题有些冒犯,但田薇薇不以为意。她耸耸肩,“他想有,但是我妈不让。一旦他有私生子我妈就会跟他离婚,太不划算了。他才不会这么做。”

喝到最后,他们将一整瓶红酒喝完。田薇薇醉醺醺的,刘醒也不太清醒。林昭反而没那么醉,他看着刘醒看田薇薇的眼神,温柔沉默。

刘醒察觉到他的目光,转头与他对视,轻轻将食指放在嘴唇上:“嘘。”

林昭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