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厅。
一进门,孙正凯就直呼“好家伙!”任是多么富丽堂皇的装饰都不罕见,令人称奇的是舞台上的表演。
一群西洋女子身着宽大的蓬蓬裙,随着音乐的节拍,不断地掀裙踢腿,裙摆下的大腿白得晃人眼睛。这就是享誉法兰西的“康康舞”了。
一群男人看得目不暇接,孙正凯连连拍掌,“这票价值了!”
艳舞厅的门票价格相当高昂,穿着燕尾服的大堂经理眼光也很毒辣,将一行人迎进正中的卡座,带着白手套的双手不断邀请着将三岛春明奉上了正中的主座。
身着舞裙的女子们退去,舞台中央缓缓升起一个巨大的玻璃酒杯,半载着猩红色的液体,一个穿着清凉的西|洋|美|女正躺卧其中搔首弄姿。
舞台两侧冒出数根钢管,从地面直冲天花板,几个穿着同样清凉的女子正绕着钢管做出各种妖娆的姿势。
这要放在后世无非就是钢管舞表演,可此时的沪城尽管被喻为“东方夜巴黎”,娱乐的整体风向还较为保守,最多在舞厅昏暗的光线中摸摸小手、掐掐细腰。长三堂子的姑娘们打茶围最多陪坐闲聊,要成为入幕之宾,还得经过一系列考察。
洋酒、冰桶、果盘流水似的摆了上来,三岛春明给方绍伦倒了一杯威士忌,加了大半的冰块。
留着两撇小胡子的洋经理附在孙正凯耳边说了几句,孙少爷大声宣布,“台上的娘们都能点,可以下来单独跳,咱点一个试试?”
他看了新奇,早就心痒难耐,问三岛春明和方绍伦觉得哪个更漂亮。对西洋女子,方绍伦缺乏审美,总觉得长得都差不多,不表意见。
孙正凯伸胳膊往台上指,“就那个吧,对,对,胸最大那个。”
果然是个“大”美人,一捧雪白拢在金银线串珠的短窄上衣中,呼之欲出。弯月似的纤腰灵活地扭动。两条长腿,随着音乐节拍腾挪交替,把一群男人逗引得大呼小叫,笑个不住。
一番雨露均沾后,她停留在三岛春明身上,大胆地执起他的手……伴随着娇笑低喘,尽显放荡的风情。
三岛春明并不拒绝这些动作,他像个得道高僧,施施然地坐着,任妖女施展着百般手段。灯光明灭间,清俊的眉眼,很有点般若菩提的架势。
他转头看了方绍伦一眼,电光火石间,大少爷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想看他在不在意。他希望他在意。
方绍伦暗叹了口气,起身将那女子拔拉到一旁,孙正凯是个最机灵的,忙一把搂了过去。
三岛春明趁势拉他坐到腿上,一落坐……大少爷睁大了眼睛,转头不敢置信地看向他。他双手交叠将他锁在怀中,薄唇蹭到耳边,“生理上,很多人都行,心理上必须是你。”
呸!难怪那舞娘围着他转,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他略带鄙夷地看过去,三岛春明发出愉悦的笑声。
方绍伦忙起身,却被一把拉了回去,低沉的声音在他耳畔祈求,“帮我遮遮丑。”
遮个屁!只会越来越丑!何况哪里需要遮掩?他在这帮人面前从来不掩饰对他的企图,而这帮人个个都是精怪,只一味围着那艳舞女郎调笑,假装看不到身边这两人的纠缠。
“你没有?让我检查一下……”“你敢!”大耳刮子刚想呼上去,就被扣住了双手,两人的目光在昏暗的灯色里交缠,一个步步紧逼,一个节节败退。
他用行动证明他敢,方绍伦再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这一晚自然是没有逃脱,但兴许是喝了两杯威士忌,又或许是抱着“打不过就躺平”的想法,两人的生命大和谐终于回归到正常的步调。
当三岛春明又一次为他俯身低头……方绍伦仰卧在床架上,半闭着双眼,发出一声轻柔的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