措地站在原地,他脱下大氅,又上前几步,学着之前裴焕的样子,跪在那蒲团上。
佛堂内烧着银炭,暖烘烘的,把祝珈言的脸蛋都烤得红扑扑的一片。裴老夫人道:“天寒地冻的,难为你跑一趟了,又是来给寺里捐香火吗?你的哥哥身体可还好?”
祝珈言一时有些哑然。裴老夫人说话、举止都与常人无异,可像是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一样她记得祝珈言这个人,却记不得他的来历,便自然地为他杜撰了一个背景,并深深地印刻在脑海之中。
他仍旧恪守着檀云告诉他的那些话,没有在裴老夫人面前提起他的孙儿:“我哥哥身体无恙,夫人身子可还康健?若是有什么缺的,尽管告诉我,我明日就给您送来。”
“好孩子。”裴老夫人拉起祝珈言的手,在上面轻轻拍了拍。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忽然被什么东西吸引了。
祝珈言还在打着腹稿,却蓦地感到那双握着自己手的手掌竟微微颤抖了起来。裴老夫人俯下身,一双浑浊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祝珈言的前胸。
那个系在祝珈言胸前的红玉扳指,在方才他脱掉狐毛大氅的时候,不小心从领口滑落了出来。
裴老夫人凑得那般近,她那瘦削的肩膀抖动着,连带着那抓握祝珈言手掌的力道都陡然变大。祝珈言不知道裴老夫人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一时有些惊慌。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见裴老夫人又缓缓直起身子,目光也变得沉静,仿佛重新变回了那个慈祥和蔼的老人。
不知道是不是祝珈言的错觉,他竟觉得,裴老夫人看向他的目光多了几分疼爱。
“好孩子。好孩子。”她笑呵呵地抚摸着祝珈言的手背,嗔道,“阿焕怎么没有同你一起来?臭小子,又去哪里野了?”
祝珈言没想到裴老夫人会主动提起裴焕,骇得呆坐在原地,竟没能接上她的话。可她语气温柔,面容祥和,不像是在说胡话,倒像是难得的清醒。
“他……他,他今日有要事……”祝珈言生怕自己说错了话,又会刺激到面前这位老人,磕磕绊绊地回答道,“夫人有什么需要我……向他转达的吗?”
裴老夫人温声道:“那孩子皮实,有没有欺负你?若是他欺负你,来找祖母告状,看我不收拾他一顿……”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清寂的佛堂、庄严的佛像,好像在这一瞬都随那袅袅的佛香散去了。尘世的万般苦楚和百般蹉跎都被那新雪覆盖,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记忆中的裴府,儿孙承欢膝下,喁喁哝哝,安适宁静。
裴老夫人的确有些记不清裴焕的年龄,一会儿咕哝着要给裴焕做绿豆汤,一会儿又问祝珈言,阿焕有没有完成功课,是不是又被夫子罚了?
她越说越起劲,直至檀云端着茶从偏房走出来。
听见裴老夫人嘴里念着的名字,她惊得一个踉跄,赶紧将那茶盘放下,匆匆走过来,打断道:“老夫人,好了、好了,惠音师太来叫人了,您别拉着他啦。”
檀云一边哄着裴老夫人,一边轻轻地掰开她紧抓着祝珈言的手。
祝珈言识趣地站起身来,对裴老夫人道:“夫人,恕晚辈失礼了。”
虽然有些不舍,可裴老夫人还是点点头,转头对檀云道:“檀云,你去送送他。还有,阿焕是不是说他想吃红豆团,去淘些糯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