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压抑感在惠音师太止步于一间佛堂前的一刹,达到了顶端。

“老夫人就在里面,贫尼先告退了。”

裴焕沉默地看着那紧闭的佛堂门,像是做足了心理准备,方才伸出手,轻轻推开了那扇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尊巨大的佛像,宝相庄严,居高临下地望向来人。在那佛像之下,正跪坐着一个瘦削的背影。

那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她并未落发,却身穿僧服,正专注地持诵着一卷佛经。

从佛堂的阴影内走出一个年迈的侍女,见到裴焕,她十分惊喜,快步走上前,跪坐在那老者身旁,呼唤道:“老夫人,侯爷来看您了。”

祝珈言看见裴焕深吸一口气,也走上前去,跪坐在裴老夫人身旁。

他的声音有些哑,带着不易觉察的颤抖:“祖母。”

然而,裴老夫人甚至没有动一下。

一直等她诵完了这卷经书,方才掀起眼皮。她看了一眼自己身旁的裴焕,脸上是一种不加掩饰的困惑:“檀云,这是谁?”

祝珈言的心猛地一紧,掀起惊涛骇浪。

裴焕背对着他,祝珈言甚至看不到那人的表情。只见男人扶着裴老夫人的肩,低声道:“祖母,我是阿焕。”

“阿焕是谁?”裴老夫人又问道。

叫檀云的侍女赶紧解释:“老夫人,阿焕是您的孙儿啊,您不是一直念叨着要见阿焕吗?今天他来看您,您同他说说话吧。”

“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又怎么会念叨着要见他?”裴老夫人十分不解。

檀云道:“老夫人,您忘了,侯爷半月前还来瞧过您呢。”

佛堂昏暗的灯火下,那张苍老沉静的面容显得有些憔悴。

裴老夫人静静地端详着裴焕的面孔。在一片死一般的沉默中,祖孙俩面对面跪坐着,身后的佛像无言地凝望着案台下的这一幕,面容慈悲而怜悯。

可这样宁静的一幕并没有维系多久。

祝珈言看见裴老夫人忽然动了一下。她像一豆即将被风吹熄的烛火,剧烈地颤抖着,那瘦弱的身躯不知从哪里爆发出一股力量,竟伸手将裴焕猛地一推!

只是裴焕的身板又哪里是这个孱弱的老人能轻易撼动的,她这么一推,自己倒险些栽倒在地上,又被檀云赶紧扶住。

裴老夫人死死抱着檀云,声嘶力竭地嘶吼了起来:

“他不是、他不是阿焕!我的阿焕!我的阿焕啊”

这一切来得很突然,可看裴焕和檀云的反应,二人并不意外,好像这一幕在以往已经发生过很多次。

檀云冲裴焕摇摇头,又像哄孩子一样哄着裴老夫人:“老夫人,没事了!没事了!奴婢让他们这就离开!”

“我的阿焕还那么小……他还那么小……你们把他还给我……”

裴焕一动不动地跪坐在那里,听着裴老夫人哆哆嗦嗦的哭声。

良久,他撑着膝盖,缓缓地站起身来。

“照顾好祖母。”裴焕侧过身,低声吩咐着。

那些罕见的、忐忑的情绪,好像一瞬间又在他身上消失殆尽了。他又变回了往日里那个冷静到极致的桓威侯。

裴焕退出佛堂,将带来的物品一一交代下去,又嘱咐了住持几句话,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座莲觉寺。

但是祝珈言知道,裴焕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般平静。

裴老夫人竟然已经不认识自己的孙儿了。

祝珈言默默地想。

她是裴焕在这世间仅存的至亲,可如今竟到了这般地步。

裴焕会伤心吗?

祝珈言看着裴焕的背影,鬼使神差的,他轻轻地拉了一下裴焕的手。

裴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