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间卧房,让施颂真休息。他正要出门,久别重逢后分离焦虑的施颂真从被子里探出手,紧紧拽住纯钧剑灵的衣袖不让走。
“你要去哪里?”
孟逢春无奈,半俯下身摸摸施颂真的额头:“我去摘天山雪莲,待会儿回来。”
“你要天山雪莲做什么?”赤霄剑灵行走在茫茫大雾里。被黑暗吞没后,她无法动用灵力,短暂变回一个普通的凡人。在黑雾中,她无法分清方向,听不见任何声音,也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只一味向前。
寻常人失去视觉时会因为步伐微妙的长短差异在原地转圈。施颂真精准把握每一步间距,确定自己在向黑暗最深处前进。
她眼前忽然亮起微弱的银光。
周围仍是无边无尽的黑,面前却陡然出现一弯湖泊,里面贮满了银色的湖水。正是湖水的微光,照亮了这一眼望不到头的黑暗。湖心岛屿上生长着大片大片银白的荻花,风一吹就纷纷扬扬地飘落,坠入银色的湖中后消失不见,仿佛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冥界里下了一场大雪。施颂真俯身去看湖水,只见粼粼波光中间或浮现一些人的面庞,很快又隐去了。
剑灵忽然明了,这就是冥河的尽头。所有死去的灵魂都将汇聚于此,到达生命的终点。
施颂真伸出手,试图在湖水中寻找谢扶舟,心情急切又矛盾。她希望能赶紧找到谢扶舟,但绝不是在这里。冥冥中她有些不祥的预感:冥河中的鬼魂或许还有苏醒的契机,眼前湖水中的灵魂可能再也不会醒来。
在剑灵手指触碰到湖水的那一霎,巨量的记忆信息长驱直入施颂真脑海!陌生杂乱的声音在剑灵身体内左冲右突,尖叫着试图占据新的宿主。
施颂真被识海中的刺痛惊得急忙收手,转眼退出一射之地。她肩头的金翅红翼蝶收拢双翅,紧紧叮在主人衣襟上。
“真是鲁莽的孩子。”
湖心岛上的荻花丛中,忽然飞出了许多橙红色的萤火虫。它们轻盈地越过湖水,将施颂真围在当中。于是赤霄剑灵被它们的光照亮,好像一盏红色的灯笼。
“你是谁?”施颂真问。
对方没有回答。围绕她的萤火虫忽而散去,毫不犹豫地投入湖中。施颂真追上前,只见萤火虫在接触湖水的一瞬间融化成光,在湖面上凝结成一道长而薄的桥梁,直直通向湖心岛。
明明是温暖的颜色,质地却有如寒冰。
是个邀请的姿态。施颂真快死了。
昆仑山,警钟狂作,飞雪弥天。
罡风如冷刃切肤,她孤身躺在冰冷透骨的雪地里,虚阖的眼睫早已结满冰霜。身下鲜血洇透纯白的积雪,往四周蔓延。
濒死前,走马灯浮现。
她恍惚间看到多年以前,也是这么个大雪纷飞之日,有个黑衣少年背对着她孑然而立,满身煞气,剑指昆仑。
“施颂真,我再问你一次。这门亲事,你退还是不退?”
朔风凌寒,衣袍迎风勒出他劲瘦的身形,像是雪纸上的一笔锋利的枯墨。回忆平添几分悲凉。
他是谁?
施颂真想起来了。
回忆里的这个黑衣少年,应是她曾经两小无猜的竹马,谢扶舟。
是的,曾经。
那已经是六十年前的事了。
彼时施颂真尚是逍遥界六欲仙都的少主,年少有为,容色倾城。自师父柳云螭甩手归隐东海后,仙都之主的重任便尽数压到了她一人肩头,当真是风光无限。
招猫逗狗的日子虽然琐碎,却也逍遥自在。
直到一次仙门玄谈,她遇见了那位同样年少成名的天之骄子——昆仑仙宗第一剑君,奚长离。
含霜履雪的年轻剑修,只惊鸿一眼,便让施颂真不可抑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