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允执原本在暗中打探崔家的院子,比起钱家的奢侈,有过之而无不及,此时也免不得看向身侧几乎被嘲笑声包围的少女。
她微垂着头,肩膀比起往日低了许多。
他见识过她的恶,以为她会露出真面目,大发雷霆,拿出昨夜对待自己的本事,来报复这些人。
如此正合他意,四大家先撕起来最好不过。
待她缓缓抬起来头,他却在她眼眶内看到了一片湿润,她望向上位的崔夫人,软声道:“多谢伯母关怀,人倒不是侄女掠来的,天下王土皆有王法,有蓝知州坐镇扬州,借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行那蛮横霸道,欺压百姓之事。”
宋允执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对此女奸诈的印象又多了几分。
少女毫不在意身旁的青年此时心中是何想法,红着眼眶继续道:“公子的身份虽低,我钱家一介商户,又能好到哪儿去。”
说着又转向身旁的崔六娘子,目含艳羡,“若我有芙妹妹这样的气性与样貌,尚能心怀奢望,盼能嫁入高门,然而我自幼粗鄙,学不来芙妹妹的知书达礼,倒不如安分守己,寻个能过日子的人实在,待将来芙妹妹成了官夫人,别忘了我这个当姐姐的就好。”
话音落地,耳边好一阵沉默。
崔六娘子竟被她这一眼瞧失了神,眼里没有嫉妒没有恨,唯有可怜。
崔夫人见她这般凄惨模样,倒吸一口凉气,嘀咕一句,“钱家在扬州可是个富商...”
钱铜缓缓摇头,此刻彷佛是一个被生活打断了脊梁骨的富家姑娘,不得不认输,“崔伯母不知,钱家早已不同以往,这两年盐井时常出不来盐,前段日子又遭了劫匪,十几车的东西有去无回,不瞒伯母,府上祖母的燕窝断了大半年了,下人们已有好几月发不出月俸,父亲在外奔波,瞧着体面风光,不过是好面罢了。”
钱家盐井出不来盐,众人都有耳闻,前不久被土匪打劫之事,也是事实。
莫不是真成了空壳?
所有人都在谈论钱家的败落,冷嘲热讽看她的笑话,唯有宋允执沉默地立在一旁,平静地在看着她表演。
崔钱两家斗了这么些年,崔夫人是恨到了骨子里,好些年没这般高兴了,快意刚升上来,便见钱铜掏出随身的账本,递给她,“今日趁崔伯母高兴,侄女把账本子带来了,伯母瞧瞧,能不能把这几年的账给结了?咱们家也能再撑一些时日。”
往日崔钱两家的地位在扬州人眼里,分不出伯仲,还有不少人认为钱家的家底更厚。
今日崔家和知州府的定亲宴排场讲究大,一院子的铺张,再看红着眼前来讨钱的钱家七娘子,耳边全是对崔家的恭维声。
崔夫人听进了耳里。
钱家既然惨成这样,七娘子亲口讨要钱了,还能不给吗?转头唤丫鬟,“把账房找来,给她结了,她钱家缺钱成这样,也是不容易。”
钱铜躬身感谢:“多谢崔伯母。”
等候的功夫,她捕捉到了知州夫人递过来的讶异目光,忙对她行了一礼,搭讪道:“金陵的官差这几日应该要到了吧,届时还得劳烦知州夫人替我钱家引荐一二。”
知州夫人想起先前钱家承诺她的五万两,再看她今日的做派,当初钱家八成打的是骗亲的主意,庆幸自己长了个心眼,听她如此大言不惭,没了好气,“金陵的官差,岂是你说见就见的,钱家行的端做得正,还怕官差查不成?”
“夫人教训的是。”钱铜垂目翻手里的账本,片刻后抬头,“夫人,知州府有三年的账没结,今日能不能结了。”
知州夫人惊愕地看着她,她穷疯了吧,来问她要账?
知州府的吃穿用度,何时给过钱?
可众目睽睽之下,她断然不能承认知州府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