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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京旧札 Further 69613 字 3天前

忻不敢上前,他就远远地立在回廊下,看着尚且年幼的穆宜华托着腮,神情认真又仔细。

他自此不敢接近,只敢待在最近处的回廊上听。老堂长觉得蹊跷,问他为何不凑近些?

左衷忻撒了谎,说天气热起来,最近病了不想晒太阳。

穆同知的课依然讲得好,每日学子座无虚席,穆宜华也是回回不落,连窗课也是交的齐全又工整。只一回,穆长青吃坏了肚子,吵着嚷着要去更衣,穆宜华实在拿他没有办法,只好拉着他去了后院的茅厕,等回来时,学子已经散光,父亲也在学堂外的马车上等他们。

穆宜华将穆长青送上马车,自己折回去拿书。刚跑到回廊下,就见一个小厮打扮的背影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翻动着书页。

穆宜华没有出声,只是悄悄接近,不巧木板出声,那人恍然一惊,连忙爬起来朝屏风后跑去。

“等一下!”穆宜华喊道,“请等一下!”

左衷忻站住脚步,却不敢回头看她是否追上来。

“你是不是就是每日廊下听书的小厮?”

左衷忻不敢言语,只是闷闷地“嗯”了一声。

“你喜欢读书?”穆宜华浅浅一笑,“我这书有些旧了,等下次父亲讲学,我给你带新的来,如何?”

左衷忻微微一愣,他想扭过头去看看穆宜华,却又不忍让她看见自己这张脸,羞耻与自卑在心绪间翻涌,最后只说了一句:“不用。”便匆匆离去。

穆宜华喊他不住,只能看着他消失在院门后。

左衷忻不敢对穆宜华的话抱有期待,实际上他不敢对任何人抱有期待,期望越大失望就会越大,何况那个姑娘,那个从汴京而来像朝阳般灿烂的姑娘,不是他能够企及妄想的。即使是她忘记了约定,他也不会怪她,因为他知道,没有人会在意同蚂蚁草芥许诺的东西,世事便是如此。

可左衷忻猜错了,七日后的讲学日,穆宜华抱着一大叠新书来到了学堂。她将书籍捆在一起放在脚边,四处张望寻找着什么。

彼时的左衷忻站在廊下墙后,不敢现身。

直到讲学结束,穆宜华要启程返航,她焦急地等待着,长青拽着她的衣角嚷着要回家。

穆宜华没有办法,只好将书放在桌案上,牵着弟弟离开学堂。

左衷忻确定他已经离开,才从暗处走出来。初夏时节草木繁盛,院中海棠缤纷,如雪如雾,洋洋洒洒。他踩着落满花瓣的台阶走上堂屋,阳光倾斜,照在崭新的书籍上——那是左衷忻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收到来自他人的礼物,第一次拥有属于自己的印刷书。

他虔诚地跪坐在穆宜华的位置上,解开绳子,轻柔地翻开第一页,排布工整印刷清晰的字映入眼帘,他的心脏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触动,眼眶有些酸涩。他深吸一口气,将书页合上,忽见书脊处冒出来一根长发,纤细柔软。

左衷忻用两指小心谨慎地将它捏出来,托在双手手心上,丈量它的长度——那是穆宜华的头发。可能是她翻阅这些书籍时不小心落下的,也可能是她整理书卷时不小心被绳子带下来的。

左衷忻呼吸有些急促,他感受到自己心中某种感情正在不可遏制的萌发,他想见这跟头发藏起来,像窃贼偷到了世上唯一的宝藏一般,把它藏在只有自己知晓的、无人可触及的地方。

他觉得自己可笑荒唐又失礼,一个是高高在上的贵女,而自己只不过是挣扎在泥中的虫豸,那样的感情仿佛就是亵渎、是侮辱,他不该如此,他也不配如此。

可他控制不住自己。

他将发丝轻轻收拢在手中,小心翼翼地塞进了腰间荷包——那是他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知道这样的感情终究是不见天日的,他只愿将这心思藏得深一点,藏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