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开口问:
“打哪儿开始?”
“哪里都行。”尾指在方向盘上扣出几声轻响,她道:“而且什么时候都可以。不一定非得是现在。”
“那就现在吧。”陈运笑了一下,语调很平静,“过村没店,你就随便听听。”
“那你就随便说说。”
俩人目光碰上,又各自不经意地转开,迟柏意伸手打开了电台——
白噪音瞬间填满车里空间。
“我其实挺少做梦的。”陈运在这个“滋滋啦啦”的伴奏声中说,“这次真没骗你。”
“你……”
“从小就是这样。而且小时候就算真做梦了,我也不太能知道。”
“因为我分不清。”
车轮压过减速带,后视镜下的小香包摇晃起来,香气扑鼻。
香味中,她的声音听上去遥远而空洞:
“后来再大一点就好了,虽然还是分不清,但是我知道有做梦这个东西,慢慢就也习惯,还是挺好的。”
“直到……高三,第一学期。”
迟柏意记得这个时间。
“老程走的第一年。”
陈运第一次在她面前这么称呼人。
也是第一次,迟柏意看见了一个跟这些天来、跟遇见的第一面完全不同的陈运——
烦躁,压抑,冷硬之下……
冷漠,疲倦,麻木的陈运。
难得的完全舒展身体,半躺半靠在座椅上的样子也看不出丝毫惬意放松。
倒像是一个风尘仆仆赶了很远路的人,虽然颠沛奔波得已经忘了自己是谁,但明天早上还是不知道该上哪儿去混顿饭——
那种很无能为力的麻木。
这种麻木暂时从她身上流淌传递过来,令迟柏意指尖微微作痛。
“那时候老梦见天亮了。”陈运望向窗外:
“天亮了,我得赶紧起来上学,得写完昨晚没写完的题,还有背单词。”
“笨鸟先飞嘛,老师说的。”
“然后就起很多次床,特别多次。”
“再要么就是梦见已经起床了,刷牙洗脸,去上课,讲的什么同学在干什么都知道。结果一睁眼还在床上。”
“这感觉太恶心了。”陈运搓了把脸跟她说,“你知道吗,我有一天晚上连续十二次梦见接到医院电话,说她死了死了死了你别来了的时候,然后真接到电话……”
迟柏意看见她笑了一下:
“毛毛大半夜低血糖,学校让把人接走。”
“我去接人,满身啤酒味——她从来不喝酒。”
“我把她宿舍的人打骨折了。”
“那院里……”
“外头的事儿不会在院里说。”陈运打断了她,“没有监护人就是没有。”
说了不知道会有什么结果,好好坏坏无所谓,但没有必要。
“从那个时候开始,我觉得自己可能有点儿毛病了,我不知道怎么办。”
“那时候还有手机上网,我就搜这是怎么回事,网上说就是压力太大。”
迟柏意叹了口气,把车停到了路边。
陈运低笑着,嗓子有点哑:
“后头的事儿你也知道,就不说了。”
“试过运动音乐干活儿,没用。白天越累,晚上越精神。后来抽烟喝酒也都试过,也都没用。熏得头疼耳朵疼鼻子疼。后来刷到那种网上的玩意儿……看一眼就湿,痒,跳着疼。”
“一开始不知道还能自己动手,就光看,看完疼够了它自己流出来,能舒服很久,还能睡着,而且什么都不用想。”
“后来不行了。就连动手也不行。干得很,磨破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