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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劫波已将她吸干,只余现在这具活着的尸体。

过了好长时间,宋澄合终于开口对李翩说:“你昨日完婚了?听说还挺热闹。”

声音也是干瘪粗糙的,仿佛她喉咙里已经长出厚厚一层铁锈。

“是。”李翩应道。

宋澄合抬眸看向继子:“云家那丫头终于被你得手了。”

“我们两情相悦,至死不渝,并无得手不得手之说。”

“呵……呵……呵呵呵呵……”宋澄合干巴巴地笑起来,笑声就像指甲抠铁锈般折磨人。

李翩转身行至菩提树旁的石案前,将拿在手中的一方锦匣放置其上。

“是什么?”宋澄合迟钝地转过脸看着锦匣。

“我送你的贺礼,待我走后你再打开。”

“呵,玩这种伎俩呢,当自己是个多无辜的善人。”宋澄合面露嘲讽。

“我不是善人,你也不是。我们手上沾着的血,谁也不比谁少。”

说完这话,李翩在石案旁的蒲团上盘膝坐下,举止之间漫溢着苦寒和疲倦。

“我何时沾过血?!我是清白的!”

也许是这些年说谎太多,已经形成了一种惯力,此刻宋澄合脱口而出的便是狡辩之辞。

“宋夫人,你连自己腹中胎儿都杀,怎么还敢言说清白?”

李翩这话一说出口,宋澄合的面色刹那间就变得惨白僵冷。

她知道李翩说的是什么,当年放还丧税那时候,她确实是怀孕了——赵五思诊脉没错,这个老医官不会欺瞒李氏父子。于是她仗着自己有身孕便想趁机折磨死李翩,哪知却被半路杀出的云识敏和云安打了岔。

李翩在云家养伤期间,她眼见腹中孩子越长越大,再不动手已是不行,便故意与李椠争吵,赶着李椠去了效谷,而她自己则趁机跑回娘家,偷偷喝了堕胎汤药将孩子流掉。孩子她原本就不想要,根本不会将之生下来。

“你早就知道了……”想起这事,宋澄合的牙齿忽然开始格格打颤。

“对。我曾告诉过你,我知道的事情远比你以为的要多得多。”

“你知道的很多?你什么都知道?”宋澄合的语气逐渐变得癫狂,嗓音一声比一声高,“你知道我的过去吗?你知道我是怎么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吗?这些你都知道?!”

她被李翩戳穿了不堪旧事,心底又惊又怒,遂只能用不断拔高的嗓门来给自己助威。

“当年你们在刑房的时候,我就在门外,我亲眼看见你父亲是怎么对待阿克苏。”李翩话锋一转,忽地说起另一桩陈年旧事。

宋澄合收了结跏趺坐之姿,缓缓站起,恶狠狠地说:“不是我父亲!是你父亲!”

她眼中奔涌着怨恨的光。看得出来,这怨恨在她瞳眸深处已经藏了许多许多年,现在都快沤烂了——那是她的整个下半辈子。

李翩抬眼看着面前枯死的菩提树,轻声道:“反正时辰还早,不如我们聊聊那些过往,就当是为你送行。”

“为我送行……”宋澄合将这四个字放在唇边抿了抿,忽然咯咯咯地笑出来。

“翩儿,那就说说吧,阿娘听着呢。”

*

其实在最开始的时候,李翩对宋澄合的了解几乎完全来自于她的姐姐宋蔓合。

敦煌宋氏至宋弈这一辈儿的时候,已经颇有些衰败。田庄财赋等事外人难知究竟,可人丁萧条这点,旁人一眼就看出来了——作为本家,宋羿膝下就只有二女一男三个孩子:大姐宋蔓合,二姐宋澄合,最小的是个儿子,名叫宋浅。

因着后辈英才越来越少,整个宗族的势力也是大不如前。眼瞅着令狐氏、氾氏、阴氏这些原本排不上名号的世家如今权势日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