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鬼。
在沮渠玄山还未抵敦煌的时候,其实他已经有了万一前计失败该如何应对的后计,可后计比前计更加凶险,险到他自己也是一点儿把握都没有,但他必须试一试。
向索瑄交待完刘骖的身后事,李翩又吩咐令狐峰严守城门不可松懈,这才离开城楼,跨马向子城奔去。
为了后计能顺利进行,他故意将所有人都支开,可惟有一人却像块儿狗皮膏药似的黏着他不放,怎么甩都甩不掉。
——云常宁。
李翩策马在前,云安紧紧咬在后面,两匹马一前一后进了子城,一路奔向西边的金帛库。
到得金帛库外,守库士兵上来牵马,李翩甩开衣袖往院内走,可惜还没走几步就被云安追上了。
云安拦在李翩面前,问他:“明府来这儿做什么?”
“来看看我们陇西李氏的金银美玉藏好了没。”李翩冷冰冰地答。
“你根本不是个会在意金银美玉的人。”
李翩哂笑出声:“云常宁,人生在世不过须臾,一切都是虚无,只有钱财是实打实的。你连这道理都不懂吗?”
说完,他绕过云安继续往院内走。可他疲惫且腿脚不便,还没走两步就是一个踉跄,差点儿把自己给绊倒。
忽地只觉一双温柔又坚定的手从身后扶住了他,他感觉到那女人大大方方地靠过来,用自己的身体撑着,让他站稳——就像少年时他们初遇那天一样。
“明府当心……”她在他身旁关切地说。
刹那间,一阵难以言明之感过电般穿透李翩全身。那里面有他们过往的青葱和炽烈,也有现在脏兮兮的一层心灰。
李翩抬手推开这个扶着自己的女人,努力装出冷硬模样:“云常宁,你要是无事可做就带着你手下娘子军去帮令狐峰守城,别再跟着我,惹人嫌。”
他想,云常宁是个心气很高的人,这样说,她一定会转身就走。
那就让她走吧,接下来的险事就别再牵连到她。他甚至不敢告诉她胡绥儿消失了这事,因为就算她知道了,恐怕也只会说一句“无所谓”。
“无所谓”这三个字,比“我恨你”更让李翩心如刀绞。
可今天的云安却十分奇怪,她并未被李翩的恶言恶语赶走,而是定定地看着他,片刻后忽然说:“李轻盈,你的眼睛是不是看不见了?”
李翩心头一阵惊惶,他明明已在努力遮掩此事,旁人也都不曾察觉,却仍是被她看出来。
“看得见,”他冷声答道,“旧疾复发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云安三步并作两步绕至李翩面前,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李翩厌烦地转开头。
“哦,是看得见。”云安低声说。
“现在可以别再拦着了?我急着去清点财物,就你在这碍事。”
云安没在意李翩刻薄的态度,仍在追问:“是不是越来越不好了?我听索铭玉说,你这旧疾每发作一次,双眼就会变得更差。”
李翩突然勾起唇角笑起来,笑容十分矫揉造作。
他看着云安,一字一顿地说:“无、所、谓。”
这三个字听起来无比耳熟,云安的呼吸霎时凝住。片刻后她想起来了,就在他烧她牙旗那天,她被他按在军帐内的矮榻上强吻,当时她似乎是说了句“无所谓”。
神态、语气、眼神,现在的他和当时的她,简直如出一辙。
云安感觉自己刚拿回来的这颗真心,已经疼得在胸腔内止不住地抽搐。
李翩却再不肯停留,绕开她,自顾自走进金帛库昏暗阴森的门内。
*
其实云安从刚回来的时候就很想告诉李翩,她已经跟胡绥儿把心换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