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
“等等……”拍完巴掌,索瑄忽地又想到一个重要问题,遂不无担忧地问:“银钱放完之后你要怎么办?你阿爷知道了铁定饶不了你。”
“我去酒泉,”李翩说,“丧税放完之后我立刻就走,我去酒泉找王兄,求王兄庇护我。父亲再生气也不可能去找王兄拿人,等过段时间他气消了,我再回来向他赔罪。”
李翩没有胞兄,但武昭王李暠对这个侄子十分喜爱,遂让他直接将世子李忻唤作兄长。李忻现下已是凉王,李椠当然不可能跑去凉王那儿抓人。
谁知李翩说完这话,却见索瑄一副呆头鹅的样子看着自己,于是推了他一把,问道:“怎么了?”
只听索瑄慢吞吞地说:“……运筹帷幄这四个字,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李翩难得腼腆又憨厚地笑了笑。
其实他今夜来找索瑄帮忙,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索瑄的阿爷乃现任西域长史,目前虽留驻高昌,但其威望并不比李椠差多少。
他爷很厉害——压得住旁人。
他爷不在家——管不了他。
妙啊!
还好索瑄不知这茬,他要是知道了,恐怕就不仅仅是感叹李翩运筹帷幄,还要狠狠地啐一句“李轻盈你这王八羔子”。
*
翌日,天刚蒙蒙亮时,二人便依照前夜商议的办法,先从索家拉了三辆马车和十个仆役去开库拿钱。
一行人马气势汹汹顶着灰白天色直奔罗城西边而去。金帛库距离阳禾门很近,站在库外只需稍稍往西一望,就能清晰地望见那扇厚重坚固的城门。
到了金帛库外,果见数名手执兵刃的护卫站在大门处,那个名叫卢铁的护卫长正站在一边粗声大气地训斥旁人。
“你们这些狗娘养的玩意儿,都是太守大人从城防军里挑出来的,来这儿为大人守库是天大的福气,不吃不睡也得给我把这金窟窿看好,别他娘的一天到晚哭丧个脸,晦气不晦气。”
刚骂完手下,一扭头见李翩带人来了,赶忙堆起笑脸上前行礼。
李翩取出加盖了太守官印的棨信和管钥给他:“父亲命我来取此前收缴的丧税。”
卢铁瞧是自家郎君来取钱,手里又拿着盖了印的棨信,遂不疑有他,接下李翩给的两把管钥,再加上自己随身携带的大门钥,一阵叮铃咣当之后打开了金帛库,吆喝着仆役们开始搬钱。
丧税收缴的银钱因为刚入库不久,几十个木箱整齐地放在进门处。好极了,正好方便大家全搬走。
那边索瑄招呼着将木箱一趟趟往马车上搬,这边李翩却不由自主地走进了金帛库深处。
他早就知道这个钱库,只是从没来过。
金帛库呈狭长之形,仿佛一条幽深甬道,四周几乎完全密封,除了一扇供人进出的门外,没开任何侧窗和天窗,内里冷飕飕的,一走进去就有种阴森感扑面而来。
狭长甬道的两旁堆满了箱子,一个摞一个,李翩随手开了一下,发现全是锁着的,估计里面装着的不是五铢钱就是金珠宝玉。
越往里走光线越暗,很快,道旁摆着的就不再是钱箱,而是变成了高大的木架,木架上放着一匹一匹的丝、棉、绸、绫。
他又随意抬手在一匹丝绢上摸了摸,谁知却被唬了一跳——这一摸才发现,原本轻薄如蝉翼的丝绸竟已全部沤烂,可见它们在这暗无天日的金库中放了多久。
他忽地想起云安、云识敏和住在杂石里的那些穷苦百姓,冯三钱、赵大娘、苟二叔……他们每个人身上穿着的都是洗了又洗、缝了又缝的破衣裳,因为他们既没钱买,也没资格穿好料子。
可是现在,就在他眼前,这一匹匹上好的丝帛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沤烂在库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