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栩在一旁说:“小郎君惹恼大人,受了笞杖,大人这些时日不想见他,再加上夫人身子也不好,需要静养,不可再生事端,是以大人让小郎君来云先生这里养伤。”
说完这话他又转向云识敏:“出门前大人特意交待,必须由赵医官为小郎君医治,诊金由府里出。”
云识敏声音沉沉地“嗯”了一声,没有拒绝。
几个人手忙脚乱将尸体似的李翩从马车上弄下来,由云识敏背着,将他背进屋里。
可云识敏前脚才迈进院子,后脚却愣在了原地——这么大个年轻男子,究竟该将他安置在哪间房呢?
云家地方不大,统共只三间屋,一间正屋是日常做事用的,还有东西两间侧屋,一间云识敏住,一间云安住,除此之外再无空房,连个可以让人客居的地方都没有。
东西两间侧屋,云识敏的西厢十分狭小不说,床榻也是又窄又矮,而云安住的东厢则有一个宽大的土榻,上巳节那晚,她和牛二巧、雷良妹三个人偎在榻上都不嫌挤——这是云识敏故意如此安排,只因他自己常去千佛洞绘画,一去就是几个月,所以大的房间给女儿住,让她能有个更宽敞舒服的环境。
无奈眼下的情况是,自己和女儿两人都在家,又来了第三个人,还是个伤得不轻需要好好调养的男人……自己那个小土榻,能行吗?
云安只一眼就明白了云识敏在纠结什么,立刻说:“去我那边,我那儿够宽敞。”
云识敏望向云安,他再是个粗心大意的男人也明白,女儿还未许配,却跟年轻男子同宿一屋,哪怕他们敦煌民风开放,可这事若传出去仍是会对云安的声名产生影响。
流言蜚语不饶人,只怕里闾间难免有人会说,云家那丫头上赶着给贵公子自荐枕席呢。
云安也望向云识敏,眼神清润干净:“阿爷,我心里有数。”
听她这样说,云识敏不再二话,背着李翩进了云安的闺房。
待将李翩在土榻上安顿好,赵五思也背着药箱跟着进了房间。
“这么昏迷下去不是办法,得先将人唤醒才行。”
赵五思说着便从药箱内掏出一个装着银针的布包,命云安点燃油灯,取出银针在火上慢慢爇。
爇着爇着,一扭头却见云安还站在旁边,赵五思不禁有些尴尬地咳了咳。
“咳咳咳,这位女郎,老夫待会儿要为小郎君施针上药,还请女郎暂且回避。”
云安瞧着李翩一直昏迷不醒的样子心内着急,也没弄懂为何好端端的要让她回避,脱口便道:“我不走,我可以留下给你们帮忙。”
赵五思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怪异,但他也没再多说什么,待银针爇得差不多了,行至李翩身旁,由王栩和云识敏帮忙,几个大男人开始给李翩宽衣解带:先脱上衣,再脱下袴,瞬间光滑无一物。
一顿操作猛如虎,直接把云安闹了个大红脸,“唰”地一下连耳朵根都红得透透的。
她倏地转过身去,二话不说开门走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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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安绞着双手站在门外,原来刚才赵医官让自己回避竟是这么个意思……可怜她一个黄花大闺女,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我不走,我要留下”,此刻简直羞得恨不能挖个三屋两灶把自己寄了。
站了没一会儿,忽听云识敏在屋内叫她,让她去打盆水来,说要给李翩擦洗。
云安赶紧跑去灶房,拿了个浅口陶土盆,从水缸里舀了半盆水。
正要端过去,忽地想起水缸里的水是早上才打来的井水,现在虽是夏天,可李翩身上有伤,她仍是怕把他凉着,遂着急忙慌地从灶上温着的锅里舀了几瓢热水兑进去,摸了摸,水温刚刚好,又取了布巾搭在盆边,这才放心地端去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