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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煌九万场雪 慕清明 81089 字 2个月前

大人的意思是,丧税是为祭奠先王而征,不缴丧税就是对先王不敬,必得服苦役以示惩戒。既然是苦役,自然不可能让他们吹着小风守城门不是,正好这白马塔要修葺加高,就让他们来此出力。”

此言一出,那边冯三钱刚举起来的夯土锤猛地顿在了半空,不敢置信地扭头看着李翩。

“你是太守府的人?你是李太守的儿子?李椠是你爷?”

三句话问罢,已有压不住的怒火。

李翩看着冯三钱愤慨的面容,忽地有些无措,轻声道:“……是。”

冯三钱将手中夯土锤猛地砸向地面,又狠狠吐了口唾沫,厉声骂道:“狗东西!”

“你他娘的好大胆子!”

监工怒喝一声,举起鞭子抽在冯三钱背上,抽得冯三钱踉跄两步,全靠夯土锤撑着地才勉强站稳。

李翩问那监工:“有多少人缴不上丧税?”

“这事儿小的哪能知道呢,小的又不是税吏。小的只知道,反正人数不少。”

冯三钱咬着牙,待这阵鞭抽之痛过去后,再次冲李翩吼道:

“老子告诉你有多少人!整个杂石里有一半人家缴不上!就连教你识字的云阿爷都差点被绑走!你们这些该死的畜生,王八羔子!”

“闭上你的狗嘴!”

监工举起鞭子又要打,却被李翩一把抓住。

日头太过毒辣,不过就是站在太阳地里说了几句话,他现在已觉得有种眩晕之感席卷全身。

当然,也许这眩晕感并非来自凶狠的阳光,而是来自冯三钱的话——连云识敏也差点儿被绑走……那么……云安……

“云家姐姐呢?”李翩费了些劲儿才问出这句。

“干你屁事!”

冯三钱骂完,拎起手中夯土锤继续锤坯,再不搭理李翩。

*

李翩没回声闻寺,离开白马塔后立刻直奔杂石里。

自上次和云安相决绝,二人已有数月未见,此时此刻,他简直是揣着一颗酸甜苦辣五味俱全的心走上去杂石里见云安的路。

他的傲气让他别再往前走——那可是个拒绝你的女人,那女人心高气傲,人家瞧不上你呢。

他的真心却让他再快些走——那女人有没有出事?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受委屈?

他的自馁却又让他怕得不敢走——数月未见,她想过我吗?会不会再一次拒绝我?再次赶我走?

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李翩终于又一次站在了云家门前。

院门敞着,云安搬了个胡床坐在檐下缝衣服——那里不晒太阳,又恰好是个风口,还算凉爽,屋子里实在是太憋闷。

听到动静,云安抬起头。待看清院门外立着的人是李翩时,她扔下衣服霍地站了起来。

她内穿布襦,外罩半臂,脚着藤屩,一副农家女打扮,面上还有微微薄汗。

半臂本是胡人女子的衣着,但因其行动方便且凉爽,敦煌城内的汉人女子也渐渐开始如此装束。

云安的半臂是朱砂色,一眼看去便知是件很旧的衣衫,应是洗晒过很多次,已经开始潲色。

可这件潲色的半臂穿在她身上,却没一点儿窘促,只因她整个人由内而外都是敞亮的,衣物的贵与贱也就完全影响不到气质。

过了刚才那阵惊慌,她已完全定下神来,面上既无喜色也无愤怒,有的只是平淡。

“小郎君来了。”云安向李翩略施一礼,淡淡地说。

李翩看着云安这副疏离淡漠的样子,忽觉心里又闷又疼,心头傲气又在怂恿着他,让他现在立刻马上转身就走。

就在一颗真心差点儿拽不住傲气的时候,他的眼睛却倏然睁大——云安垂在身侧的手指上有血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