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种来自春天的、原始的冲动推着他,让他下定决心去赴一赴这险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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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以后,李翩就总是找借口去千佛洞看云识敏绘壁画。
嘴上说着虽然自己不会画,但喜欢看云先生画,看得多了也能福至心灵。
可行为上却是,倘若恰好遇到云安,他便认真看画,云安待多久他就待多久,就仿佛他真的期待着某一刻能跟菩萨心有灵犀似的;但若是没遇见云安,他看两眼就拍屁股开溜,也不怕菩萨记他大过。
来来回回多少次,就连赶车的秦阿叔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某天他又要去千佛洞,秦阿叔便打趣道:“小郎君不是去看画菩萨,是去看活菩萨吧?”
李翩傻呵呵地笑着,没有反驳。
秦阿叔又说:“依老汉看,小郎君想看活菩萨,何必跑那么远,直接去杂石里不就行了嘛。咱们堂堂河西儿郎,甭管瞧上了哪家的菩萨,都别掖着藏着。”
秦阿叔话糙理不糙,“堂堂河西儿郎”这六个字让李翩觉得自己现在偷偷摸摸的行为十分小家子气。
可他之所以不直接去杂石里,其实是考虑到云安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此刻云识敏住在宕泉,家中只她一人,自己直接去她家恐怕会让她不舒服;另一方面,他仍旧在意清名,怕人讲闲话。
一想到上次二人单独在云家时,云安羞红的如花美靥,他便觉得霎时间心猿意马,惊动惊动。
不过没过多久,可能是他这种“发乎情止乎礼”的扭捏行为让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这不,才刚入冬云识敏便回到了敦煌城,杂石里家中不再只有云安一人。
今年的冬天实在是太冷了。
冷到什么程度呢?
云家北边住着的杨大叔留了一把长胡子,某天觉得胡子痒,就想洗一洗,正洗着外边有人叫他,他跑出去跟人寒暄了几句,待得再进屋,胡子竟已全部冻在一起。
而云识敏回城的原因正是今岁入冬之后崖壁全部冻得邦硬,佛龛也凿不了,地仗层也打不上去,刚调配好的颜料稍不小心就僵住了,没办法,千佛洞的石窟开凿和壁画绘制只得暂时停下,工匠们可以回家歇过新年,开春之后再重新上工。
云识敏不去千佛洞,云安也就不再去探望,李翩在太守府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爬来爬去爬了些许时日,实在煎熬,最后终于把心一横,不管不顾跑去了杂石里。
孰料到了云家,云安却不在,来应门的是云识敏。
“李小郎君?”云识敏一开门见门外站着李翩,十分惊诧。
“我……我来找云先生……找您……找您请教……教……”
李翩一见云识敏,立刻有种做坏事被抓包的紧张感,话都说不囫囵。
“快快请进。”
云识敏并未察觉李翩的异样,反是十分热情地将他领进正屋。
正屋内虽然生了个炭盆,却仍旧冷如冰窖,只因炭盆内燃着的是一种名叫“懒石炭”的劣等烧材。
懒石炭,顾名思义,懒得要死,火都撩不动。但架不住它十分便宜,平头老百姓家也能烧得起。
另外为了挡风,食案旁的那面直棱窗上也糊了厚厚一层糙麻纸,使得原本就采光不佳的房间变得愈发昏暗。
“……云姐姐呢?”
李翩进来没看见云安,立刻忍不住问道。
“去邻家帮忙了。”
云识敏引着李翩在草褥上落座——籧篨太凉,只能夏天用,冬天室内的坐具换成了破破烂烂的草褥子。
“今冬大寒,左邻右舍全都冻病,东邻赵石家的婆娘病得下不来床,常宁去看看,再帮着做些活儿。”云识敏边说边在李翩对面的草褥上坐下,拿起刚才正在编着的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