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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雾知沉沉的双眸,他知道自己再说谎已经毫无意义,他也实在不想再说谎了——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言去圆满,撒谎的人也会心累。

于是他阖上双眸,点了点头,嗓音干涩又痛楚:“是,我原本打算三个月回来一次……那时我真的很畜生,想着崔家情况复杂,又不忍破坏你的纯真良善的本性,也担心你无招架之力……便决定留你在龙兴村……”

“但逐渐恢复记忆之时,我已然明悟我的心,我此生只想娶你一个妻子,于是一直托人寻找你。”

然而前段话一出口,后段话无论是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还莫名可笑。

林雾知只觉得无尽的疲惫涌上来,虽然早就知道答案,但亲耳听到崔潜诉说答案,心里还是阵阵发痛。

她轻叹一声,望着戏台上缓缓退场的男女角们,缓缓道:“我听出来了,你改了《莺莺传》的结局,让张生金榜题名后,返回家乡迎娶崔莺莺回京了。这委实是一个好结局,郎情妾意,白头偕老……但是阿潜,这终究是你改写的结局,真正的崔莺莺……是君若弃我,我自离去,决不回头!”

许多年后,张生路过崔莺莺家门,请求与她见上一面,却被她狠狠拒绝,二人也由此彻底断绝了联系。

崔潜静默片刻,似乎预料到林雾知要说什么,慌乱地站起身:“那,天,天色已晚,我们先,就此别过!”

说着就仓皇要离开。

林雾知却没给他这个机会,抿了抿干涩的唇瓣,高声言道:“姻缘簿上从来没有并列写过崔潜和林雾知的名字,今后也不会写!”

“崔潜……你骗了我一场,我也利用了你一场,两相抵过,我们已两不相欠了,到底是我们有缘无份……此生无法再续夫妻前缘了……”

她说完这番话,凝视着崔潜因胸腔剧烈起伏而发颤的身影,终是不忍心,留了一丝丝余地。

“日后你若想当我的朋友,我便认你这个朋友,坦诚相待。你若不想……那我们就装作不认识彼此吧。”

崔潜极惨淡地“哈”了一声,随即仰头哈哈大笑。笑完,他喘着粗气,气息里充斥着无尽的痛意,慢慢转过身。

他的目光似檐下欲坠未坠的雨滴,脆弱易碎,悬在她心头沉重摇晃。

“我们此生都不可能做朋友!要么你是我的妻子,要么你是我的仇敌!林雾知,我绝不给你第二个选项!我此生都会死死纠缠你!你休想摆脱我!”

“……你不要逼我!我不知道自己会发疯做出什么事!”

可崔潜嘴上虽说着狠话,脚下却逐渐踉跄后退,最终简直落荒而逃一般,步伐极快地逃离了此地。

林雾知立在寂寥的灯火中,望着他远去的身影,沉默不语。

盛在白瓷碟里的荔枝肉,在月色与灯火的交映下,泛着莹润的光。

过了许久,她执起玉著,缓缓夹住一块,塞入唇中,混着眼泪细细品着。

这般时节,荔枝无比珍贵,连宫里的娘娘都未必能吃上几颗,也不知道崔潜为了讨她欢心,这一路花费多少银两和心血,才得来了这些颗。

其实她本不必急于在今晚与崔潜一刀两断的。她大可以多耗费些时日,继续玩弄他们兄弟两个,把这一场报复做得更彻底一些的。

双生子长相一模一样,就连恶劣的性格也有几分相似。玩弄其中一个,观察另一个隐匿在暗处,痛苦隐忍却不敢爆发的模样,实在有趣的紧。

可偏偏她越捉弄他们,便越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一个事实——

他们兄弟二人的确说了许多谎言,但那些虚虚实实的言语背后,他们对她的那份爱,竟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五日过去。

她没有感受报复的痛快,更寻不出一丝如愿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