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若有半分反抗的机会,他都不会默默忍受寒沧烈的官职、身份、手腕,没有一样是他能比过、为自己叫一声屈的。
官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身份,寒家满门忠烈,他父祖与大哥三哥早早战死沙场,只剩他和他二姐。寒二姑娘挂帅上战场那年他才十岁,被接到宫中由帝后与太后亲自抚养长大。某种意义上讲,比皇子还要尊贵。
手腕……他十九岁那年之后,京城人见了他,都要把头低下了。
沈轻照双手攥拳,死命忍着,终于还是挨了五六下后痛呼出
来。
“寒大人……”
“大人、如此行事,下官……”
“行了。”不到十下,寒沧烈叫停,看一眼行刑之人。
行刑人冲他摇摇头,向沈轻照的方向扬扬下巴身上没血,甚至还能自己爬起来。听他的吩咐,绝没下狠手。
寒沧烈几不可察地颔首,等沈轻照起来站好:“沈大人,这几年你代掌狱署司,辛苦了。挨了棍子别委屈,我走之后,在这里挨不明不白棍子的人多了。”
沈轻照脸色青白。
“半盏茶的时间是难为你,但你动了我的规矩,擅添私刑,这罚你得认。”
“……我认。”
“好,你我的事清了。下面是你自己一个人的事。”寒沧烈走回主位坐下,遥遥一指,“你代掌狱署司以来所有的案件文书,通报,材料证据,都在此了。我看了你改的规矩,凡是涉杀,掠,劫,盗,掳,□□,贪墨,舞弊,不敬,到这第一件事就是上刑你就不怕屈打成招么?”
“大人”
“从现在开始,你就住在狱署司,将这些案子全部重查。无错归档,有错翻案。什么时候查完了,什么时候回府。”
沈轻照不敢置信:“什么?”
“寒大人……您不是在与下官开玩笑吧?这、这么多案子,下官怕是要在狱署司住上半年……寒大人,您的吩咐下官必然听从,可下官是有家室之人,您拘着不让回家,是否太不合理了?”
寒沧烈道:“确实不合理,所以沈大人不会白辛苦。忙到申时过后,俸禄翻一倍。忙到戌时过后,俸禄翻两倍。”
沈轻照笑容勉强:“寒大人,这不是俸禄的问题。”
“既然不是,那就不翻。一切照旧。”寒沧烈不再看他,“去查吧。别再浪费时间。”
沈轻照没有立刻动。站在中央环顾一圈,终究没压住意难平:“大人这么做,是对下官有什么意见?下官虽不敢保证绝无错假,可即便有也是少之又少。当然,下官可以从早到晚尽心竭力,可总该回家休息。”
寒沧烈已经低头接着查了,闻言静了静,从成堆的文书中抬头:“沈轻照。”
“……在。”
“首先,你可以休息,在狱署司住上几个月死不了。其次,本官连惩处之事都未与你谈,已经在给你面子了。你识趣点。收拾自己留下烂摊子,真让你觉得委屈,本官大可以打发你做点别的,你不要后悔。”
话说到这里,再多说就吃亏了。沈轻照心如明镜,只得低头:“下官不敢。是……这便重新查过。”
***
月凉如水。
寒沧烈回府时已是戌时过半,一进门,便问候在院中的管家金叔:“金叔,二姐归家了么。”
“公子,二姑娘一个时辰前到的,眼下在书房。”
书房中,寒瑶色大马金刀坐在主位上,正在擦剑。寒沧烈走进来,她也没抬眼皮。
“二姐。”
“嗯……嗯?好小子,沥州没饭吃?瘦的葱皮似的。”
寒沧烈失笑:“你回来怎么没传信给我?”